奉帚平明金殿开
暂将团扇共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
犹带昭阳日影来
——王昌龄《长信宫词》
自古以来,皇宫中的女人大抵都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即使贵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或是受尽恩宠的各色嫔妃,无一例外,都只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
《长信宫词》这本书就深刻地描绘了汉成帝后宫中的那些悲剧的女人们。读完之后,我内心中只有深深的悲悯,书中几乎所有的人物是以悲剧而结尾。汉成帝、赵飞燕、赵合德这三个人的悲剧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他们让我深深地感慨,但不会让我心生怜悯。
《长信宫词》—皇权下的悲剧但是,班媞和许皇后这两人呢?她们钟灵毓秀、温婉善良,却也避免不了命运对她们的作弄。在皇权专制下,女人们终究逃脱不了她们的悲剧命运!
许皇后:爱情至上的“醋坛子”女人
许皇后许皇后是成帝喜欢的第一个女人,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本可以享尽荣耀和富贵,也能博得成帝的宠爱。
然而,她本身气量小、好嫉妒,经常为皇帝的拈花惹草而醋性大发,还动不动就要挟皇帝,让皇上在她面前尊严全无。这样的女人也许连普通男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堂堂一国之君!
但是,她的任性和脾气,也正是反映了她的善良和天真。也许在普通女孩身上,这些是多么可贵的品格,但如果在宫廷之中,天真如她,就只能是待宰的羔羊,而毫无还手之力。后宫中的女人,如果失去了皇帝的宠爱,本身又不善权谋,其下场只能是在凄清的冷宫度过余生。
就是这样的她,却让我深感同情。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视爱情为生命的女人们——嫉妒不过是她们表达爱的方式而已。
许皇后是爱情至上者,她以为她对皇帝的忠诚能换来皇帝对她的宠爱,她以为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爱意可以让皇上回心转意。
实际上,她根本不懂得爱,也不懂得怎样为成帝分担,一味的苛求只能缘木求鱼,让她离爱情越来越远。懦弱的成帝只能选择逃避和屈服,他安抚不了受委屈的许后,更无法从温柔乡中起身,他只能负了许后,寻找属于他自己的快乐!
班媞:聪慧高傲的一代才女
班婕妤班媞,这位历史上著名的才女,却只是“用她的睿智和清醒,度过了她愚蠢的一生”。她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有足够的聪明和理智,还拥有着男人们看一眼就倾心的绝世容颜,本可以拥有幸福美满生活的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向悲剧的呢?
悲剧肇始于她进宫的那一刻或许更早。聪慧美貌如她,却生错了时代、选错了家庭、入错了行、还嫁错了人。而最后一点,嫁错人是最为致命的!
入宫伊始,她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却因为别人的一些话和一些过失得以亲近皇帝,这也许是很多嫔妃一辈子梦寐以求却都得不到的。
她卓尔不群的气质,果然吸引了在许皇后那里屡屡受挫的成帝,加之谦恭、温柔、善解人意,她成为了成帝的新宠,他很快将她提升为婕妤。饮酒做赋、纵论古今,才子佳人、天作之和,成帝很快爱上了班婕妤!
然而,婕妤她自己呢,内心却有很多的惶恐,她不是不在乎这个男人,她只是有点看不起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太懦弱,和近乎完美的她在一起显得更加逊色!
汉成帝自小不受父皇喜爱,其母也不受宠,母子两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活了十几年,终于熬出了头,却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成帝的性格缺陷。
他太懦弱,太优柔寡断,凡事都不愿违拗太后的意思。他又太纵情,太敏感,政事上的不如意只能让他从女人那里获得些许安慰。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班婕妤也是爱着他的,但又免不了对他流露出同情和不齿。这样的男人无论从才智还是能力上都比不上班婕妤,这样的皇帝征服不了才女的这颗高傲的心!
在经历了最初的甜蜜之后,成帝终于忍受不了婕妤对他仪式般彬彬有礼,相敬如宾;更加忍受不了每次他自己遇到问题时,婕妤轻而易举的化解和举手投足之间的轻视。这个女人太强势,成帝愤愤离去!
自此婕妤再也没有得到成帝的宠幸,是她自己一手将成帝推向了别的女人。
婕妤啊婕妤,你为什么不能稍微低下你那高傲的头颅呢?为什么不能稍微傻一点呢?你知道如何留住成帝的心,但你不齿于那样做,因为你的聪明才智不允许!
没有了成帝的婕妤并没有像怨妇一样终日以泪洗面,只是克勤克俭做好分内之事,凡事按最正确的方式去进行,压抑自己的内心去满足别人的需要。以嫔妃的身份伺俸太后为她在道德上赚得了极高的声誉。
但是,她内心是孤独的。在这个牢笼之中,无人是她的知音,她从不将自己真实的内心暴露给别人,和别人的交往永远限定着一个安全范围。即使是在赵飞燕哭着向她表白的时候,她虽然心有所动,却毅然没有接受!她连男人都不爱,又怎么会爱上女人呢!
她注定是孤苦的,没有朋友的。她是后宫的一个传奇,是众人眼中的道德楷模。后来活着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意义的存在。没有人真正关心她,她离大家的生活太远了。
更为可笑的是,一生没有污点的她在设计害死了许美人之后,却突然的自我感觉良好了,突然觉得自己和众人平等了,大家对她友善了,自己合群了!这是多么荒谬的现象!
为了寻找到一点点合群的感觉,她不惜违背自己的良心,做自己以前最不齿的事情。婕妤是无奈的,是被逼的。这样的深宫,这样的制度,是会使人发疯的!
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婕妤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去,只在历史上留下才女之名,也算是最后的一点点安慰。
悲剧命运的反思
我经常在想,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悲剧?归结于性格未免太简单,许皇后和班婕妤不但不是坏女人,而且都有着非常美好又可贵的品质。
那么是时代的原因,还是皇帝的原因?好像也不全是,也许是众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命运永远只会向既定的方向发展,而影响命运的因素有千千万。其中,有可变的因素,也有不可变的因素。有时候,当某一微小因素改变时,都会影响整个命运的方向。
命运,可知又不可知!人可以掌控命运吗?既可也不可!
所以,我们敬畏命运的同时也在努力,我们在多种因素作用下前进的同时,又在寻找着这些推动因素到底是什么。
命运对人类是一个永远的未知之谜,但人类并不惧怕。从古人对神的崇拜到今天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人类对不可知命运的恐惧已经不再那么强烈,我们已经可以部分地掌控命运。
我不是悲剧宿命论者,但我喜欢看悲剧,喜欢体会其中命运的力量,观察其中人性的张力。我更希望看到,人通过自身的反思和觉醒,通过努力和奋斗来改变命运,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主宰命运的主人!
然而,可悲的是,在这本书里,我并没有看到这样的人出现。在皇权之下,任何人都无力抗争,多少的美艳芳华只是昙花一瞬,给人留下无限的感慨和叹息!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班媞《团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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