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女婿

自成和慧珠快结婚了，我始终不愿相信，慧珠到底哪里好，自成要娶她为妻。

自成名牌大学本科毕业，1米75的个儿，人长得也帅。听说上学那会儿，还是班草，迷倒小女生一大片，经常会收到一些没有署名的情书。自成从小生活在大山村，人很纯朴善良，手脚也勤快。

慧珠只上过小学，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她只有1米5的个儿，有些偏胖，人长得也不漂亮，又不爱收拾打扮。经常剪个男士头，一身运动装，从小到大在女厕所，别人都会惊讶地以为她走错了地方。慧珠的父亲王成金是某一汽车公司的高管，却一直担心着她的婚事，直到慧珠遇见了自成。

记得自成宣告他谈恋爱那会儿，我也和吉祥村村民一样，对自成抱有很大的成见。

“没有其他女人了吗？为什么选慧珠？”

“想跳龙门呀！听说慧珠家里有两套房子，两个车子，还有一大笔存款。”村民告诉我。

“为什么自成那么势利，偏要娶个有钱人家的女儿？自己想要的幸福，不能靠自己去打拼吗？”我打心里瞧不起自成。

有人说：“这你就不懂，自成母亲去世得早，当然想娶一个有钱的媳妇，他的父亲可以早一些过上幸福的生活。女方有车有房，他可以少奋斗10年。”

有人说：“想做那种不劳而获的梦，也不知道他是否有那个命享受。女方的弟弟还没有结婚，要是以后弟结婚了，弟媳妇不同意，他可什么都分不到。”

还有人说：“不至于吧？上门女婿就是半个儿子，和他弟弟享有同样的权利和义务呢！”

我见过慧珠几次，每次见她不是和村民们聊天，就是做家务，连公公坡上的活，她也抢着做。可怜她从小没干过农活，一回到村里手上就会打很多老茧，看得我们怪心疼。

慢慢地，也有人说慧珠是个好媳妇。她一年总要回家两三次看望公公，每次回来都要给公公拿很多零花钱，还经常劝公公搬到城里和他们一起住。可是公公在农村自由惯了，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亲朋好友，舍不得离开。

在吉祥村，人议论最多的是，自成做了上门女婿。

“女方也太占强了，自己家有个儿子，还让女婿上门。难道有钱就是爷吗？”

“你就一个儿子，还让他做了上门女婿，以后老了谁来养你。”真不懂自成的父亲怎么想的。

“只要儿子和媳妇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做不做上门女婿都一样。”

可是结婚不到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毁掉了这个幸福的家庭。

医生说，王成金得了癌症，如果积极配合治疗，有治愈的可能，但是希望很渺茫。

“我想活下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在死亡面前，王成金的求生欲望比谁都强烈。

“爸，一定能治好的，我还要问你学为人处世和专业知识呢！”慧珠和自成都相信奇迹会发生，相信终有一天，父亲又像以前一样，是这个家里说话最有权威的人。

疾病始终折磨着这个原本富足的家庭，眼看着家里的积蓄已经花光了，可是王成金还是很想活下去，家人也愿意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治病。

看着女儿和女婿在病榻前端茶倒水，还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王成金立下口头遗嘱：“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财产一分为二，儿女都一样。”

可是王成金的身体还是一天天虚弱下去了，饭吃得越来越少，有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有一天，王成金把女婿叫到跟前：“从明天起，直接去技术部报道。自成呀，爸一直觉得，你一个名牌大学的专科生，在操作工这个岗位太屈才了。爸庆幸的是，即使在最平凡的岗位，你从未停止学习，你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你在这个公司工作了五年，爸观察了你五年，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技术这个岗位了，好好干。也许这是爸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自成，你要记住，幸福是熬出来的。爸在这个公司待了一辈子，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很多人都离开了，爸还在这里，爸希望你也要学会守业。人生就像挖井，我们不要尝试去挖很多口浅井，都喝不到水，我们就挖一口深井，喝到最甘甜的山泉水。”

“爸，你的病会好的，我们都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自成握着王成金的手，早已泣不成声。

第二天清晨醒来，王成金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他一定去了一个更美的地方，那里没有病痛，没有悲哀，他的梦想将在那里延续。

王成金走了，连同他一起走的，还有那些未了结的夙愿。过了两年，慧珠的弟弟结婚后，谁还承认王成金生前留下的口头遗嘱？

按慧珠弟妹的话说：“哪有女儿来分财产的道理？”

“弟妹不讲理，为什么要两套房子和两辆车子，害得我们没地方住。并且爸说过要给我们房子的。”每每想起这件事，慧珠就咽不下这口气。

“媳妇儿，我们靠自己努力，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成紧紧拥抱着泪流满面的妻子。

“只是可惜父亲走得早，不能陪我一起去看更大的世界。”自成一直很自责。

文/何婉仪

2020.10.20

首发202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