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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一年

消失的一年

作者: 北极野牛 | 来源:发表于2016-09-17 09:58 被阅读0次
    北极野牛

    星期天早上,阳光好的要命,一个特别适合无所事事的日子,坐到地板上,一开始只想把从苏州寄给自己的明信片放进铁盒子里。

    另外还有一个铁盒子里躺着一大包信件,我的魔爪忍不住伸了进去,再一次拆信的心情好像比初次拆信更为忐忑。写信这件事,基本上到高中毕业就终止了,后来的日子里大家为保持文艺的节操写个速食的明信片也就差不多了,所以才会开头的第一个盒子。按照时间顺序,最后的毛十封信,是从零九年暑假收到一零年的高考前一周。那段日子,名字叫做高四,俗称高复。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那段日子,也许是在从银川回来的飞机上,我和丁爷(小学同学,各自高复,最后大学成了隔壁宿舍,大概前世就纠缠不清的一个讲话声音大到可以和我媲美的奇女子)兴之所至,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各自眉飞色舞地描绘着那一年的生活。我听着她的故事,心酸地差点没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常常面对别人关于询问高复是不是很辛苦啊,你很有毅力啊之类的问题轻描淡写地回答,哦,并不是这样的,那一年我开心的要命。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选择性记忆的人,因为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何不只留下美好的记忆,但也许我就是这样被潜藏在心底的痛苦一点点淤死的。我希望自己能像张德芬老师在课上说的那样,要超越过去的生活带来的痛苦,必须要让自己长大,长大的方法就是愿意去承认并接受它所带来的痛苦。我必须承认这种不被接受的,深深的自卑的情绪,也许下一次,我就可以不再是不知不觉,而是当知当觉,因为我再也不想被潜意识牵着鼻子走了。

    零九年七月份的某一天,天气还没热到受不了,家里突然闯进一群人。那时候家里的气氛真是降到冰点,这群诡异的人的突然出现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即便当时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乱的,可是每一个人的神情我依然记得,我觉得很羞愧,可是依旧很感动,大家的表情严肃到让我差点跳戏,很多人都是六年的缘分了,可是我还是让大家担心了,第二天夜里,我和一鸣同志在宁中转了十几圈,第二天起床我告诉我爹,我还是再读一年吧。

    于是我被老爸安排到当时一个高三的班级,那时候,我只希望全世界都当我是空气,很不幸的是,感冒直接影响了声带,声音难听的要命,自我介绍真的是尴尬到死,幸好,全世界真的当我是空气。直到有一天,大概是碰到了难得一遇的日全食,全体宁中学子都跑出来观赏,那个下午,我难过的要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人群中,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抽离感,日全食带来的天黑的那一刹那,真希望宇宙能把我带走,我在想念全国各地的朋友,如果你们在,一定会有很多快乐可以分享,可是那时,我只想飞奔回寝室,把自己埋在这几分钟的世界末日里。这些感受强烈到,如今一想起来就会头痛。

    在一鸣同志的信里还谈到了关于能不能留在这个插班的班里的问题,那时候我爹一定很希望我留下来吧,可是这件事情以后,我的心就已经开始动摇了,以至于九月份,搬到四楼,遇见新的班主任,看着他娇小的背影却很特立独行的眼神,还有一群非常new,充满活力的新同学,我记得很清楚,晚上打完最后一个夜自修的铃,我在走廊上望着远方,对面点点的灯光,安静而沉稳的山峦,我告诉自己,这一回,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那一年,我离开县城做了这辈子的第一次手术,因为脸部神经比较多,所以要全身麻醉,我做着我爹从学校给我运过来的作业,欣赏着帅帅的主治医师,等着他每天来查房,直到手术前一天,切片啊,肿瘤啊进入我的脑神经,我开始感到害怕,有一种一觉下去就再也醒不来的错觉,深深地陷入死亡的惶恐中不能自拔,我的梦想都还没实现啊,老天你真是太残忍了,当然啊,这些事没有如愿发生,这种想法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幼稚。做完手术后整个脸都是肿的,眼睛已经被挤的不见了,吐了整整一夜。

    那时候我爹一上完课就坐动车过来看我,听说每次他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就偷偷地在动车上抹眼泪,也许是我的样子吓到他了,我娘每天睡在我边上,去楼下的饭店借厨房煮面给我吃,还买粉苹果一勺一勺地喂我,就像我没有意识的小时候一样,所有的画面如今都历历在目,以至于现在每次路过那家医院都能自动回放这些场景。十几天以后,我回到教室,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只有同桌闻到我身上浓浓的酒精味。后来我每个月都会感冒,常常请假去打针,这些都没有人知道,似乎曾经孤独住在另一个星球上。啊哈,总的来说,经历过全麻的人生也算是完整了。

    有一天,我去我爹的办公室找他,他不在,于是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奶奶走了,好几天了,为了不让你担心,明天我已经帮你请好了假了,来出丧。突然整个世界都黑了,我默默地走回教室,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脑子里全是过去的画面,可是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第二天我看到我爹像是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真的很心疼他,我爹是奶奶最疼爱的儿子,他心里的痛我无法去解除,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个雪上加霜的存在。后来我拖着一身的烟熏味和红肿的双眼去上自习了,这件事,真的从未提起过,像做梦一样。

    已然不记得熄灯后在被窝里哭了多少个夜晚了,日记写的不是给自己加油就是如何化解痛苦,那时候才开始认真听五月天的歌,偷偷地听,感觉到所有的歌声都很有力量,但却常常透露着一丝无奈,看上去并没有很好的治愈效果啊,后来,五月天的歌就听不得了,因为他们和那段日子绑在一起了。

    除了这些大大小小,还是有很多让人欣慰的经历的。我常常跟我爸说,原来人的智商也是可以被后天挖掘的,我突然灵魂开窍会念书了,物理化学都好有意思啊,上课写作业,晚上去找老师探讨疑问,每天自由的不得了。还有一堆很不一样的同学。

    这一年出现了我这十几年以来我最最最要感谢的老师,也许每个人都该有个叫恩师的老师,王老师那一年怀孕了,大着肚子,因为插班的时候听过她上课,觉得很不错,后来就三天两头去骚扰她,除了解惑以外,她常常鼓励我,像个姐姐一样,每次回来就像是在五千米的高原吸了氧一样,无比的畅快。我还记得我喊了两个同学去她家里给我们上新的自选模块,那一天在去的路上,车里放着心中的日月,晚上,我们在她家的饭桌上认真地听课,回来的时候伴着月光,踩着石子路,真是美好的一塌糊涂。毕业以后她生了个女儿,每次都能跟她的女儿玩儿的很好,也许是她在她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太吵了呢。

    有个朋友在五月三十日的信里写着一句'暑假相见之时,定当与君痛饮三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可是这哥们儿暑假一见之后真的再没见过了,他常说'我还是当年那个想赚钱,周游世界帮助贫困的人,种树绿化撒哈拉沙漠的人'我真想拿着这封下,砸到他脸上,对他说,姐从沙漠回来了,树到底还种不种。

    最后,用大盟子抄的一首诗来结尾:

    礼物

    米沃什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劳作。

    歌唱的鸟儿正落在忍冬花上。

    在这世界上,我不想占有任何东西。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嫉妒。

    不管我曾遭受什么样的苦难,我都忘了。

    想到我曾是那同样的人并不使我难受。

    我身上没有感到疼。

    挺起身来,我看见蓝色的大海和帆。

    北极野牛

    后来我把最后一句话贴在桌子上,常常闭目去想象,后来去台湾骑行到太平洋边上的时候,真的看到了,这也许也是命运呢。这句话帮我度过了很多熬不下去的时刻。在大盟子抄的这首诗的背面,我当时还写了一段批注'很多情况下,我们为俗事所累,时间久了,因了它们破坏了心绪,忙乱了思想的阵脚,我想那一切都不要紧吧,要紧的是在慌乱之中,仍能去闭目,抛开一切,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世界上有一种美时时吸引着我,带我走下去,无论是现实的道路也好,心灵的道路也好,甚至是宇宙之外,可以自由奔驰的道路,那样的时刻,我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再去追问一个关于自我的话题,渺小与壮大之间,没有距离。'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深信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它完美地把我过渡到四年的大学时光,如果不是这一年,之后的四年一定是另外一副光景。

    中午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听着窗边的鸟鸣,楼下孩子们的打闹声,一点点睡去,醒来后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北极野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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