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成

作者: 祖兵 | 来源:发表于2017-07-31 21:10 被阅读0次
西成

这个冬季的雪如此猛烈,一如七年前,阿西达拉尔和他遇见的那个冬天。七年时光一晃而过,他们共同拥有的那个冬天,却永恒的驻留在她的心间。    那时,他们白天流连于人群,在无边的喧闹嘈杂中,互诉情缘;夜晚凝视对方的双眼,在千万人的孤寂中,相拥入眠。    从回忆的这头望去,阿西达拉尔多想再回到那个冬天。

一、秋和冬

北方的秋天和冬天总是约好一起来临,一夜之间季节转换,快的让人措手不及。秋天,街道两旁的树叶已经变得金黄。寒风吹过,有的摇曳着不肯离去,有的却悄然起舞。它们一定发出过欢呼和叹息,一直行走不停的人们,只是不曾听到罢了。   

早上在手机上看到了天气状况,阿西达拉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穿上了那件米黄色的外套。衣服有些旧,尺寸却刚刚好,阿西达拉尔尤其喜欢它的颜色,因为在寒冷的时候,它总有种温暖的感觉。挽起头发在脑后扎了发髻,看到刘海亲吻了眉头,她拿起手提包出门了。

路上行人匆匆,个个身体前倾,双脚不停交替,好像做出了匆忙的样子,时间就会变慢一样。想到这,她不由得笑出了声。然后迈着欢快的步子,向不远处的办公大楼走去。

阿西达拉尔从毕业就在这家外贸公司工作了,公司的主要业务伙伴来自俄罗斯和中亚国家。

她是公司的翻译,经过几年的磨练,俄语研究生毕业的她在工作中显得游刃有余。  外商来访时她充当翻译,平时负责起草或审查俄语合同文本。毕业时的青涩已经看不到了,现在的她精炼干达。

检查了一遍昨天写好的合同,她站起来升了个腰,然后拿起稿件向经理的办公室走去。

经理五十六岁了,和大多数白手起家的人一样,历经坎坷。从雄心万丈到心灰意冷,复又东山再起,岁月在他的额头布满了印记,也在他的眼眸中留下了深邃。

敲了敲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阿西达拉尔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正从档案柜里拿文件的经理扭头看见是她,一边问好,一边拿着文件向办公桌走去,并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 表明来意后,她用双手把合同递过去。

经理拿过合同却没有看,只是轻轻地放到一旁。他相信阿西达拉尔,比几年前入职面试时还要相信。

那时阿西达拉尔刚刚毕业,在他面前有些拘谨。他透过阿西达拉尔的简历,似乎看到了一些更深的东西。这个少数民族女孩,孤身在这个城市,身形有些单薄,却不缺乏韧性和勇气。他没有问问题,只是说我相信你。

她没有想到面试这么简单,却也没有辜负信任。工作从端茶倒水开始,接着打印文件、装订档案,每件小事都认真完成。和她同时入职的人都走完时,经理让她翻译了一份文件。然后,她留了下来。

阿西达拉尔的成长经理都看在眼中,他在公司毫不掩饰地对她表示欣赏。

对一个勤奋、认真、又有能力的人,谁不会喜欢呢? 

工作中的阿西达拉尔让人欣慰,可生活中呢?几年来没有听她谈论过自己,这么优秀可人的姑娘可不能把美好的青春完全耗在工作上。经理想了想,觉得有必要给她提个醒。 

其实阿西达拉尔并非工作狂,她也有要好的几个朋友,会一起逛街、看电影,也自拍也旅行。有家人,有忧伤,有幸福的点点滴滴。

她只是觉得这些私密的东西,不应当随便沦为谈资,它们应该随着岁月沉淀,累积成一个个幸福的果实,在需要的时候和最亲爱的人分享。 

经理隐晦地表示她应该谈场恋爱,她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因为她知道这是长辈对年轻人过上幸福生活的祝福,是极温暖的关心。

告别了经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想起父母常常这样暗示自己。只是,要找一个如意的伴侣可不容易。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读过许许多多的书,深知缘份可遇不可求。她虽已27岁,但可不想过得过且过的日子。

无论多少岁,她都不想敷衍自己。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滚滚车流、来来往往的人群。未来的他,想必也在世间的某个地方,混迹于匆匆忙忙的人群,寻觅着自己。 

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遐想,她开始着手下一项工作。

真正的冬天来了。不被人注意的、落在枝头的雪花已经凝结,每一棵树都穿上了洁白的婚纱。

阿西达拉尔和他遇见的那一天很平常。 中午,工作大楼附近的餐厅食客很多,她选择了一张离自己最近的餐桌。

他微笑致意,她点头答谢。餐厅有些嘈杂,但两人却没有说话。他端坐着,眼睛对着窗外出神。

说来也怪,阿西达拉尔忽然想到,自己在这家餐厅吃午饭已经两年多了,似乎没有见过这个人呢...... 

侍者端上了他的饭菜,向侍者道谢后,他望向阿西达拉尔表示自己要开始吃饭了。

阿西达拉尔笑着说,没关系,你先请吧。 餐桌上双方默契的维持着沉默。

阿西达拉尔心想不用攀谈了,反正这顿饭后,又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生命轨迹的片刻交集,连命运的巨轮都被搅动了。

秦伟来自南方一个小城,江南的的温柔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身材中等、皮肤白皙,在北方汉子的环绕中,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不同。

高考填志愿时,他在家人的反对中报考了这座城市的大学。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古人诗词中的金戈铁马吸引了他,也许是渴望看到不一样风景的心诱惑了他。

他怀着好奇来到这里,四年的时光也没有让这份好奇得到完全满足。摩天大楼的斜对面伫立着素洁典雅的清真寺,戴不同帽子的人操着不同的语言,干果和甜瓜隔着一个柜台,酸奶和豆浆放在同一张餐桌,大大小小的馕饼和烤肉店分割了城市和人群。

历史和现代在这里交融,传承和演绎着不朽;习俗各异的民族在这里聚居,生衍不息。这宽容广博的城市啊,从古至今,谁知道生养了多少儿女。   

他喜欢这里。喜欢那粗犷活泼的话语,喜欢那热辣浓郁的饭菜,还有那山巅盛开的雪莲,那整个冬季的冰天雪地。

大学毕业后,他报考了这城市的公务员,成了一名社区工作者。社区里的抱怨和牢骚常常向他袭来,抱着平和、负责的心态,他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在一次次解决问题后,在帮到一个个人后,工作的意义也显现出来。 

闲暇的时候,他喜欢去这城市的别处走走看看。不去看是几路公交,花一块钱随着车子移动,看人们上上下下,想象他们那一副漠然表情后的悲伤和欢乐;或是一路游走,在觉得有趣的地方下车,然后慢慢摸索;或是索性一坐到底,好看看终点的风景。

秦伟的过往没有多么不凡,出生、上学、工作,寻找这城市的秘密。他也希望足够幸运,能够遇到一个称心的姑娘。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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