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长得很漂亮,大眼睛高鼻梁,身材娇小匀称,头发黝黑发亮。戴一黑框眼镜,妥妥的知识分子,知性而又优雅。
对,那是我妈捯饬好,不说话的模样。我妈正常时候说话倒也挺好,但是,她一旦有情绪的时候,说话时候带有一个尖利的刺耳的音调,那是我小时候的梦魇,怕怕的,好恐怖。
我妈是好看的,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一套紫色的套装,那个美,简直了。我妈有个好朋友吴老师,她们两常常穿一样的衣服。吴老师微胖,衣服穿上身没有我妈穿得好看。吴老师的先生对吴老师不好,经常打吴老师。我妈是吴老师坚强的后盾,我妈帮吴老师出头骂她先生,她先生在我妈面前嘻嘻哈哈的不敢言语。吴老师在情感上很依赖我妈。
吴老师讲究,每天穿着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挂。我妈虽然也穿着整齐,但是,从来不梳头发,我妈的头发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梗。小时候,我每天看着我妈那睡扁了的后脑勺就着急,那时候我会弱弱的说:妈妈,你梳下头发嘛。我妈心情好的时候会用手抓几把,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吼我:我忙得脚板朝天,哪有时间梳头?!
我妈的后脑勺成功的成了我关注的地方,她只要出门,我必定看她的后脑勺,我妈因此而厌恶我。就这样,我妈顶着一个混乱的后脑勺过了一辈子,我说了无数次,一点效果都没有,我感叹我妈的执着。
小时候,我常常想,我妈那么漂亮,她咋就不爱打扮,特别是梳头发这件事情。她为什么让自己的头发乱了一辈子?有一次,我问我妈为什么总是短发,我妈恼怒的瞪我一眼说:每天忙得要命,那里有时候梳头!但是,我看见有比我们家更多孩子却梳着辫子的阿姨。
记忆中没有我妈认真梳头发的样子,我妈的头发都不用梳子,都是用手抓的。
我妈68岁生日那天,我认真的看着我妈,认真的跟她说:妈妈,我佩服你啊,一成不变的过了一辈子。我看见我妈的眼睛红了,接下来我妈说什么我一句都没记住,言语中她显然是一点也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唯一记得的只有,我们的交流没有办法继续下去,这样的状况也是持续了一辈子。
前段时间,我妈偶尔来我家几天,头发一惯的乱,我就说:妈妈,你今天没有梳头发吗?我妈看着我,能感觉她对我这个说法的讨厌:你怎么老是看倒我的头发?她随口说:哪里没有梳嘛!被风吹乱了!我滴个天,那天根本没有风给好?
我妈这一辈子过得太强悍了,前几天她去了西安。姑娘说:阿婆屌屌的说下一趟要去越南。真好,我们都希望她有生之年多出去走走。当然更希望她头发整齐的走在异国的大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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