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煮毛豆

作者: 梅园踏雪 | 来源:发表于2019-01-19 18:04 被阅读118次

                   

                      白水煮毛豆

               

        好像在昨天,我们还是一群生长于乡村的无忧无虑的淘气孩子。那时,宁静的小村庄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是我们一群疯丫头和皮小子的免费游乐园。这个游乐园可比现在风靡全球的“迪士尼”乐园有趣多了。我们呼吸着最新鲜的空气,在一片点缀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白云的澄碧的蓝天下,成天用各自的小脑瓜子,细细琢磨并开发出各种好玩的游戏。

        那是一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一分钱的硬币和一毛钱的纸币还在流通当中。一年到头,我们能吃到苹果的日子屈指之数。苹果皮也被我们消灭得干干净净。在一个三县交界处的村庄,我,一个人小鬼大的疯丫头,和一群小伙伴一起成长。

        在一群同龄的女孩中,有大部分是由村子里有不止一个男孩的家庭领养的孩子。沈翠姐便是其中一个。多年以后,我仍然坚信,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之一。

      小时候,我是她的小尾巴。我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她似乎就是我的亲姐。可我从不喊她“姐”。我总是直呼她的名字:“沈翠”。我用最响亮清晰的嗓音喊出她的名字,让她及时注意到我并且努力表明我是她平等的好朋友,而不仅仅是年幼的妹妹。尽管站在她跟前,我矮她至少一个头。

        沈翠姐有着一对总是微笑着的有着长长的眼睫毛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秀气的鼻子下,有一个红红的饱满的嘴唇。白皙的脸颊常因开心的笑声而泛起红晕。在一群比她年幼的女孩中,她最爱我。她常常夸我是个漂亮的“洋娃娃”。她与自己的家庭成员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但是,养女的身份让她比同龄人成熟了一些。

      那时的初春,晴朗的中午,暖阳照得人心中满溢着欣喜。池塘附近,时不时可以发现一只只栖息枝头的或白色或鹅黄亦或彩色的骄傲蝴蝶。我大约是五,六岁的光景,头上还扎着三个小辫。那时,我特羡慕沈翠姐粗粗的乌黑的马尾辫。我-小小的个头,瘦瘦的身子,整天好像有着使不完的精力。每天中午,我早早吃完中饭,便从后院穿过一段经过几个小池塘的小路来到翠姐家屋后的池塘边。“沈翠,沈翠!”我只喊了两声,翠姐便应声道:“哎,来了!”那时,我时常想,我们是有心灵感应的。她像一只轻盈的小燕子很快赶到了我身边。我们不禁相视而笑。“我带了一盒火柴,沈翠,我们煮豆子吃。”“好嘞,你等一下啊。”翠姐返回家中,找来了一只豁口的粗瓷小碗并在口袋里装了一把毛豆米。我们终于来到绿草茵茵的田埂边。她用土坷垃在田埂下方背风处堆起了一个简易的灶。我拿碗去池塘边装了水并从田间拾了一些易燃的小树枝。一切准备就绪后,沈翠姐对我说:“大静,你离远点,免得火苗飘到你衣服上。”我赶紧和灶保持更远的距离。接下来,她点燃了柴火,开始煮豆子。火苗越蹿越高,田间响起了我们开怀的笑声。“大静,柴火不够,我们再去拾一些”。我们一起去找小树枝。她走在前面,我紧跟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儿。“非非家白鸭可会下蛋了,她每天傍晚要去马塘放白鸭呢!”“下次逢集,我想让我妈妈帮我买个新头绳呢!”“我明年秋天就要上学了。听说,要数数数到50,才给读一年级呢!”我们边说边笑,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等水煮沸了,毛豆米熟了,我开始用树枝当筷子使,捞起毛豆米,拨开了吃。我是一个馋丫头,时不时变成一只嘴馋的小猫。翠姐拨毛豆米给我吃,自己却不吃。“豆米真香!”翠姐边笑边打趣说:“小馋猫,慢慢吃,别烫着嘴。”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毛豆米,虽然连盐也没加。

    后来,我们一起上了小学。我们的村办小学非常简陋。然而,我们每一天都在课间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教室是新盖的砖瓦结构的几间屋子,但是没有配套的桌椅板凳。每年开学时,家长或学生会从自己家带去板凳和桌子。因为上学早,虽然翠姐年长我三岁,我们仍然成为了同班同学。入学前,妈妈特意嘱咐她多多关照我。妈妈舍不得我年龄不够,就上小学。可是,我的好伙伴都上小学了。我留在家里,会很孤单。直到二年级时,我对自己小学生的身份还没有认同感。我只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下课时间可以耍小性子。可以笑,也可以哭。因为村里没钱,教室没有装玻璃窗。冬天时,老师们用麻袋钉在窗户上抵挡寒风的侵袭。无奈,几场风雪过后,麻袋开始变得千疮百孔。下课之后,我们开始在寒冷如冰窖似的教室里使劲跺脚。那阵势,如果我们全班同学一起经过桥梁,绝对可以产生“共振”,把桥震塌了。一群孩子跑到学校的墙角那儿玩“挤墙跟”的游戏来摩擦生热。十几个孩子背靠墙壁,分成两队,相互较劲,看看哪队先被挤出墙角。墙壁是由未经粉刷的黄砖堆砌而成。做完一轮游戏,大家的后背上都会留下一层粉末。这给每个游戏的参与者增添了更多乐趣。我连踏出教室的勇气也没有。在寒风肆虐的教室里,我开始小声啜泣,渐渐禁不住大哭起来。如同每一个以哭声吸引关注的孩童一样,我有我的小心思呢。我知道,以翠姐的个性,她怎么可能不管我呢?果不其然,她和另外一个姐姐来到我身边。她拉起我的手,轻轻搓着我冰冷的双手。“好些了吗?”我瞬间不冻手了。我破渧为笑,沈翠姐也开心地笑了。

      我在一至三年级,考试从未及格过。沈翠姐却经常考满分。她经常对我说:“大静,你太小了,再长大一点,学习就开窍了。” 我们一起做作业,一起挖野菜,和另外一个姐姐,云姐,组成人“探险小组”,形影不离,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我们一群女孩甚至曾跑到大约三十里地外的邻乡挖野菜。“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很快进入了五年级。那时,小学是五年制,这意味着我们很快要升入初中了。在五年级下学期初始的春天,老师布置了以“蛇”为题的作文。另一个姐姐提议我们一起去田间观察蛇,我和沈翠姐同意了。那天中午,阳光灿烂。放学以后,我们早早去了田间。为了保证安全,沈翠姐甚至扛了一把木柄的大铁锹。我们来到油菜花尽情开放的田野。油菜花组成了无数条金黄的空中飞毯。扑面而来的醇厚的菜花香味让我感觉仿佛置身童话世界。这时的我早已不是曾被冻得哭鼻子的小屁孩了。我对这次探险充满了无限的期许。沈翠姐不停提醒我:“大静,小心毒蛇。另外,菜花蛇虽没有毒,被咬了也会很疼的。”“知道了。”云姐笑道:“沈翠,你总拿大静当三岁小孩呢。她自己会小心的!”我们竟然发现了一只竹叶颜色的小蛇。它静静地蜷缩在田埂上,美极了,像极了一个误入凡尘的小精灵。

      为了确保我的安全,沈翠姐让云姐陪着我,她独自一人去观察蛇。一路上我和云姐看到了游弋在路面上,油菜地里和水中的蛇。蛇在水中的姿态宛如游龙,翩若惊鸿,让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忽然,远处传来沈翠姐惊恐的尖叫声。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呢。我们循声而去,发现她在一个大田埂上狂奔,边跑边喊救命。我们赶快追上她,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当时已经吓哭了。后来,在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她在经过田埂边时,发现田埂下方开垦的菜地上有一团盘曲着的不明物体。被好奇心牵引着,她就用扛看的铁锹去拨弄那个奇怪的东西一下。这下,出事了。那个物体"嗖"地顺着她的铁锹木柄向上攀援。幸亏沈翠姐反应快,她扔了铁锹,狂奔而去,边跑边喊“救命”。这才有了之前发生的一幕。我们安慰了她。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大家一合计,终于发现那个不明物体的真实身份——土斑蛇。这是一种泥土色的有着花纹的毒蛇。毒性很大。幸好有惊无险。我傻傻的沈翠姐,没事干嘛去动它啊?真是太危险了。过了一会,大家一起回去找到她失魂落魄地扔下的铁锹,一刻也不敢逗留地回家了。

        第二天,云姐拿沈翠姐开玩笑:“明天中午我们还去观察蛇,好不好?”沈翠姐顿时变了脸色,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打死我也不去了。”我在旁边开怀大笑。

        我曾把这次历险写成了诗并发表在报刊上。诗的内容如下:

一缕缕阳光中,

浮动着油菜花香。

浓烈,醇厚。

一丝丝秋风掠过

稚气的脸庞,

扬起的发丝。

寻觅斑斓的小生命,

步履匆匆。

一阵阵笑声,

像携着温度的正在沸腾的水,

唤醒了午休中的田野。

贫瘠的土壤里,

潜伏着怪异的生灵。

一声受惊的尖叫,

探索之旅就此告终。

从起点回到终点,

春天的旭日,

浮动的花香。

结伴在那里的我们,

从未离开。

      冥冥之中,土斑蛇这个可怕的生物增加了我们对蛇的敬畏之心。我的沈翠姐,也因为自己的好奇心遭受了一场惊吓。一直给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料的沈翠姐,自己也只是个大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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