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生死两茫茫

作者: 胡桃贾子 | 来源:发表于2017-05-20 17:29 被阅读217次

    我对死亡的理解一直停留在纸上,直到姥爷离开我才真的体会到那不可抗拒的力量,所有的场景在眼前重放,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最后时间的洪流推翻假象,眼泪才开始泛滥,理智逐渐清醒。


    1.叫世界别闹了,想念你都那么久那么久了

    我又坐上了返程的列车,它速度很快,快的我以为足够时光倒流,窗外飞逝的风景和你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我只是静静看着,我怕一分神就看不见你,临走,我悄悄在你相片前说了句再见,我从来也没想过离别的再见那么意味深长,我甚至没想过有些再见是真的再也见不到。

    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神秘的人,我害怕你我也尊敬你,我喜欢你甚至于我爱你。

    到现在也能骄傲的说我学前班的书皮都崭新崭新的,白色的纸张还未泛黄。你从未告诉我要爱护什么,但是从小到大我的书页没有折角,我的铅笔盒里永远都躺着比转笔刀削出来还好看的铅笔,我桌前的作业本整整齐齐,我的布娃娃没有彩色笔的痕迹,是不是你曾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我写字,我的名字亦如你的字迹一般有力。这些大概都是我看到你早起,看到你豆腐块一样的被子,看到你整齐的衣物才变成这样。

    小时候的我也不理解,你要我别踩门槛,别踩凳子腿,别弄乱沙发巾,家人没到齐不许动筷子,但我还是趁你不在,悄么的踩凳子腿,把沙发巾系在一起当裙子,踩一脚门槛后自言自语门槛不就是用来踩的吗,看你做好了饭菜偷偷抓起一块放进嘴里。你发现后也不会骂我,只是边笑边教导我,我把你每次的教导刻成墙上的竖杠,等妈妈回来以后义正言辞的告状这个月姥爷又“骂”我多少回。

    每天中午放学我都呲溜的跑进厨房,跟你背乘法口诀,跟你说how are you,然后美滋滋的端着饭碗在院子里和你一起吃午饭,我很想念你做的“揪片子”连汤带水能吃三四碗,对啊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那时候门口的菜地整整齐齐,我和姥姥隔三差五跑进去摘西红柿、摘黄瓜、我还学着姥姥揪根大葱坐在菜地旁,你回来就会说菜地怎么又被踩得乱七八糟,我也只是躲在一旁偷笑,不知悔改。

    从小到大我跟姥姥抢电视,跟爸爸妈妈,弟弟妹妹抢,可我从来没和你抢过,我一点也不爱看新闻联播,但是每次一报时我就正儿八经的和你坐在一起看新闻,虽然我不知道里面讲了一堆啥,但我就喜欢和你坐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自己特别博学,你看奥运,看豫剧我都跟真事一样坐在一旁。

    我喜欢那个院子,你在那里做着木工,我在你的木头碎屑里到处跑,捡着你锯掉的木头块像是捡到了宝贝,我最喜欢的写字台还是你做的,它曾放着我的玻璃球,千纸鹤,童话故事。

    姥姥不会做家务,不拿手做饭带孩子,你全全接手,每天按时打麻将,按时回来做饭,一做就是一辈子,姥姥不懂得打扮,舒服就是最好的装扮,而你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是个“帅老头”,我也不止一次的跟妈妈说我想嫁给一个像你一样的男人,“文武双全”,“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遇见你叫你一声姥爷我有多幸运。


    2.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2016年9月3日,你离开的那一天。

    我大概在几天前拿了驾照,你上个月说想回老家看看,我还在想着等你回来怎么嘚瑟才好,心血来潮的想要去车站接你,我研究好了路线,查好了时间,那天我给你打了两通电话,第一通,我说你一下火车就能看见我,你高兴的合不拢嘴跟我说着好好好。第二通,“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我不知道你没有接那通电话也再也接不了,我还以为是火车上太吵,想着过会再打。可是我没等到电话更没等到你,我等来的是妈妈的电话,我听得出妈妈强忍的镇定告诉我回家吧,不用接了,我还傻傻以为你改了计划要过几天才回来。

    “姥爷可能回不来了,你赶紧回家吧,我跟你舅舅他们今晚的航班去兰州。”然后电话那头是妈妈悲痛的哭泣,我傻在了原地,没有哭没有悲伤,我的眼泪来自于我以为亲人的去世都要哭泣,我想这一定是一场梦,我乖乖的回了家,拨通姥姥的电话,姥姥跟我说别哭啊好好的,我能想象医院里了大姨姐姐和姥姥的无助,我也能想象医院里那个硕大的静字,我只是想象不到姥爷被心脏起搏器电击后没有恢复心跳,没有醒来。如果没有如果,我今天是不是还在火车站等着接你。

    我去姥姥家看了一遍,还是那张床还是那个衣柜,还是姥爷的写字台,什么都没变,妈妈说在姥爷出生的地方办完丧事就回来。我就在家里静静等着,我相信我等的到的。你看他爱坐的沙发还在那,你看他钟爱的那个少了盖子的紫砂壶也还在,到七点了是不是该端着壶看新闻了啊,你今天不在我先替你看看吧。

    我终于等到了你,只是我大大的姥爷为什么装在了小小的盒子里,我没有表情地开门迎接风尘仆仆带姥爷回家的你们,但是他们回来后我却半步都不敢走进你的卧室,因为我余光看见了桌子上摆着的黑白照片,因为我看见了我的家人红了的眼眶。你们都不知所然的聊着姥爷丧事办的体面风光,我知道你们是怕悲伤,所以我不敢先流泪。

    舅舅他们带回你的遗物,我却哪样都舍不得拿走,他们还残留你的温度,大姨说你回来前买了很多东西,说要四个孙子辈的孩子一人一个,你还买了新的毛笔和字帖要大干一番,买了新的紫砂壶,那个碎了盖子的壶即将成为古董,你高兴的这个也买那个也买,大包小包拎的起劲,你上了火车刚放好行李,你说你累了想睡会......

    终于,妈妈开口说让我去看看姥爷,姥爷回家了,我反复酝酿了很久的情绪,却在清楚看到你照片的那一瞬间全部崩塌,我哭到不能自已,我内心的假想全部被击碎,我的胸口像被压了巨石一般快要窒息,照片里你还是那么慈祥,我第一次磕头下跪,小时候说过年给压岁钱要磕头,那这一次我不要压岁钱我只要你。听妈妈说,你临走嘴角还是向往常一样挂着笑容满脸安详像睡着了一样,我多希望你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或者久一点也好,只要你会醒来。

    3.生死两茫茫,亦思念,亦难忘

    你走后我好像掉进一个巨大的漩涡拔不出来,再也不能看到和你年纪相貌相仿的爷爷们,我总会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我的视线,最后那通话,成为我永远不会删除的记录,我怕我删了你就真的走了。

    妈妈说,你是个孤儿,在你出生的地方很小就很有才华,写的一手好字,有一副好嗓子,我一直意外大舅唱歌那么好听,原来都是源自你,只是我只看过你的毛笔字,却没听过你唱歌,也许生活让你放弃了一部分东西,但即使岁月斑驳了你的容颜你的身体,你还是儿时的你。

    大姥爷希望你葬在你的故乡,可你的儿女都在新疆,所以妈妈他们带你回来,我在想你会不会遗憾,因为我们在这,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在这,你奋斗努力的结果都在这,可你临走前你去走了一遍你长大的地方,那时你眼前的景象一定是空旷的田野干净的蓝天,你唱着歌你在林间走。

    你走后家人都开始自责后悔,你离开的没有任何征兆也没给我们留下任何话语,其实这也像你,说的少做得多,不善言辞不愿意麻烦任何人,他们后悔没有给予的机会,但在我看来你的一生功德圆满让人羡慕,想做的事说走就走,高度自律的生活中也会偶尔多喝两口。其实不是所有的结束都会提前告知,像一段乐曲戛然而止,像一幅画的留白,它给了结束无限可能。

    你走后的第一个新年,我想念一家人一起坐在桌前看春晚的时候,你曾说这样的机会真是越来越少,我那时有些心酸,现在多了无助。我收着你的字,以后带走当嫁妆。

    我坐在你的相片前,微风吹起窗帘,一切都一如既往,你还在旁边写着毛笔字,我撑着脸看你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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