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先生用尽一生的阅历酝酿而在九十六岁高龄凝聚出来的“胡思乱想”,这一本书,我想足以成为使年轻一代醍醐灌顶的良药,只是我读来不太深刻,大概要多活几年才能体会得到其中的深意,现下哪怕再多读几遍,也只得收获一些浅薄的智慧,能够聊以自勉罢了。
我读老先生的这本书时,总有种很莫名的感觉,很喜欢去深究其意却又很讨厌它太过弯弯绕绕,看着浅显易懂的道理却又怎么也想不通透,总有疑惑,总有质问,不断苦于思考,再不断进行思考。我既享受这个过程,也切切实实会有一种将久思成疾的感觉,因为有些实在想不清晰。
《走在人生边上》大体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总结了个人对于神和鬼的问题、有关人的问题、灵与肉的斗争与统一、命与天命、人类灵长、人类文明、人生价值等的思考和总结;二是为前面部分写下的一些得成佐证的随笔小记。
其中让我觉得最纠结的一部分是关于人的一系列自问自答。诸如“我是谁?”“人为何是人?”“人有没有灵魂?”、“人的个性与本性该如何?”、“灵和肉的斗争与统一”等等,都是现如今我们年轻一辈孜孜不倦以求标准的问题,我们生在这个钢筋水泥筑成的年代,信息大爆炸式的飞速发展,已经泯灭了太多太多人性的光辉,路边老人扶不扶、车上座位让不让、人闯红灯走不走……这许多在从前不必去多加犹豫的近乎义务的行为,如今竟是考验一个人品德的标准?时代所趋,这是我所理解却一直不能接受的。人生而为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不正是因为我们具有意识内的道德观、善恶论,具有不同于禽兽的自我克制的主观能动性和辩证是非的仁义之心吗?如果不能柔软面对人际,变得漠然无礼、毫无羞耻,颠倒黑白,那同禽兽有何大区别?人不也有被称作禽兽的时候吗?我私理解是这样的。
老先生将品德、道德又称作灵性良心,她认为这是人的共性、人的本性,人生而有之,与个性不同,这是不分贫贱尊卑、上智下愚的。还因此引家中收留过的弱智低能的一男一女阿福、阿灵为证。可她同时又将人的食色性也作为人的另一共性,认为每个人具有双重本性,人的一生都在进行双重本性之间的斗争与统一,也就是灵与肉、欲望与精神的矛盾统一。人的善心与罪心是无可厚非的,是辩证存在的,所以世上不会有纯粹的善人,也不会有极恶的恶人,那么善恶的泾渭如何分得清呢?分明追求的是灵性良心的极致,却不能不为食色性所迫,不可控性地犯下错误,是恶吗?如果有人一生与人为善,却在临了不小心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绵延祸害后人,他算善还是恶呢?非人主动的恶算是恶吗?众说纷纭,不一而足,这正是我阅书时想到的困扰我的一个地方。
杨绛先生的这本书,我觉得最离不开的两个字就是灵魂。她以对死亡的思考为起点来自问自答这些人生哲学,她相信人有灵魂,认为世间也许真的存在鬼神,并以此引出且多次思考“我”是靠近灵还是靠近肉。这是受过现代教育、相信科学的新一代所觉得迷信的,当然我不是否认她的说法,我只是疑惑,人是灵长类动物,是万物之灵,具有别的生物不具有的种种优势,灵性良心不正是其中一种吗?可她在书中却又认同禽兽的灵性良心,觉得禽兽的灵性与本性相属,只是受了本性的限制。禽兽的本性是什么呢?是食色性也吗?人有灵魂,禽兽没有吗?如果有,人的灵魂需要斗争统一,禽兽的就不需要吗?大概又有人会说,也许这就是人与禽兽在客观外表下的另一大区别,人可以主观的进行灵性良心的斗争,决定是欲望超越精神,还是精神覆盖欲望,而禽兽不行。为什么不行?只是因为大脑结构的发育迟滞于人吗?那么那些不同于普通的极有灵性的甚至聪于痴人的畜生仅以个例解释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个例?
人生而为人,当然是不同于其他生物的,是他物远远不能相比的,这在书中的后半部分也有体现。人有思想,有主张,懂天命,能创建文明……“人的可贵在于人自身。”我最喜欢这句话,人生人死都好,人有无灵魂、人死后灵魂是否毁灭于我们此时来说也都没那么重要,老先生认为人生实苦,而人需要锻炼,需要修养自身,需要在艰难困苦的时候做自己的主,需要有自己得以体现的或不得体现的人生价值,也更需要有赖以为生的信仰,这与人本身信不信命运大概没有关系,人必须要有一个一辈子的锻炼,要有不虚此生的或多或少的成绩。“这个世界好比一座大熔炉,烧炼出一批又一批品质不同而且和原先的品质也不相同的灵魂。”灵魂是什么?人是否应该相信灵魂永存?谁又真的说得清呢?老先生自己怕也不是很清楚的。这也正就是日后须臾几十年我们需要一步一步去探知的。
我实在很喜欢也很敬佩杨绛先生,文学评论中对先生的文字有这样的描述:“韵致淡雅,独具一格,更难得的是,当她用这润泽之笔描写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拥有不枝不蔓的冷静,比那些声泪俱下的控诉更具张力,发人深省。”她的文字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她的散文、随笔看起来平平淡淡,无阴无晴,偏偏朴素中酝酿着砥砺的锋芒和本色的绚烂华丽,中国小说协会副秘书长卢翎说她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在九十六岁的高龄,如许多老人一般置身于病痛折磨之中,她却独树一帜地做了这样与众不同的思考,周国平说她:“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我分明看见她在细心地为她的灵魂清点行囊,为了让这颗灵魂带着全部最宝贵的收获平静地上路。”试问面对生死,有谁能如杨绛先生一般从容,“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或许她将自己病中几年的痛苦也当做了人生最后一程的锻炼,这也是人生的价值啊。
人生而为人,若都能找到自己的来时的路,去时坦然不碌碌,才算是能对得起自己来烟雨红尘之中走的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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