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奢回头看时,操挥剑砍伯奢于驴下。”曹操从错杀伯奢家人,到将错就错砍杀伯奢本人,抛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狠句子。你如读过《三国演义》,肯定知道这个插曲。但这个被杀的人叫什么,你可能要翻翻书。是的,他叫吕伯奢。
“一个依靠耕牛的勃艮第农民,他辛勤劳作,养家糊口,为人清白,在他42岁去世后,村民都为他鞠一捧泪”。这个农民叫什么呢?《BBC世界史》未加注明。大概只有这个农民曾经的家人知道。
我们惊叹曹操的多疑与残忍,却很少想到吕伯奢的无辜与温情。我们阅读《三国演义》有时不得不忽略这些小人物,而以大人物为切入点,分析大人物的眼神、行为、心理。这是何等的矛盾:一边事无巨细、温情脉脉,一边冷漠无情、弃之如履。《BBC世界史》的作者安德鲁•玛尔说,“尽管是这样,(这个勃艮第农民)他的历史重要性肯定比不上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或者佛陀悉达多。”
其实吕伯奢已经不算是个小人物了,他有名有姓有家人有人物关系有死因。他在《三国演义》中短暂地存在,“姓吕,名伯奢,操父结义弟兄。前往西村沽酒,匆匆上驴而去,返途被操砍杀(非刺杀),唯余鞍前鞒悬酒二瓶,果菜散落。”更可悲的是那些一笔带过的人物,比如吕伯奢的家人:“(曹操)不问男女,皆杀之,一连杀死八口。”这八口人姓氏名谁,无人得知。
布满《三国演义》全书角角落落的都是这类小人物,布满人类历史的小人物更是数不胜数、卑贱如蚁。所谓小说中的小人物,是指书中文字表述中或三言二语,或一笔带过,不是点缀,便是装饰及“布眼”。而历史中的小人物则连个点缀都算不上了。曹操杀人不问男女,尚且计数。历史“杀人”不知男女,不知其数。比曹操更残忍的是历史。
如此冷酷的历史,却又对少数人温情脉脉。相比动物世界,人类历史更像是一部少数人的传记。动物世界往往是群体迁徙等行为,从不是个别动物的行为记载。安德鲁•玛尔在一部500多页的世界史里给马拉留了将近4页的篇幅。他说孔子遭遇中年危机,终其一生未能找到可以效力的理想国家,做过不少奇怪的工作,善于自嘲,喜欢美食,酒量也不错。
在《BBC世界史》的导言中,安德鲁•玛尔讲述纪录片拍摄对他文本创作的影响:“电视叙事具有放大效果,它会强调某人做的某事或说的某句话造成了某种后果。”历史往往是对宏大叙事的铭记和对难以指称的当下的忽视,就像“马太效应”一样,历史不是记住故人,而是让少数人更加突出,让多数人更加无名。该书很好地突出了这种对比,也许这正是《BBC世界史》“画面感极强”的缘故。
《BBC世界史》这种画面感,就像我在读《三国演义》,常想起那两瓶悬酒。路途不平,它们挂在驴鞍前鞒上摇摇摆摆,吕伯奢却再也尝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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