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道边儿的那家人还在那里吗?他们还好吗?”不知怎地,电话这头的我突然就想到了居住在大道边儿的那家人。
我和母亲正在煲电话粥,思绪像长了奇异的翅膀一样把我顺间就带回到了老家的前村、后院。
“唉!那老头儿已经去世了,他老婆儿也搬到楼上去了,听说她得了中风。”母亲在电话那头悠悠地你说告诉我。
“啊……”
我发现思绪它真的是造物之主放在人身上的一个奇异功能。明明我的嘴唇和母亲正聊着当下的事儿,可心思却比光的速度还要快穿越了时空,瞬间就到了很多年前另外一件事的那个场景。
那是一个北方的冬日清早,母亲早早起来生好了锅灶与炉灶的火,正在外屋厨房为一家人忙活儿着做早饭。睡在屋里炕上的小女儿被外屋母亲做饭的声音叫醒了,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四下里张望着,可身旁不见母亲的身影。有点儿慌了神的她开始哭了起来,嘴里喊着“妈妈,妈妈……”喊个不停。
母亲听见之后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拉开屋门,两步就跨到了炕沿儿边。见到母亲突然出现,小女儿立即停止了哭声。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笑着伸出两条胳膊摇晃着双手扑向了母亲的怀抱。母亲轻轻拍拍她的背,又在她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两口,随后给她穿好了小棉裤棉袄。
“你在这儿炕上玩儿,妈妈去外屋给你们做饭!”说完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块儿小点心放在她的小手里,小女儿一见手里是好吃的高兴得上去就咬了一口。母亲临出门时看到窗台边儿缝纫机上的那只小老虎,她拿起来转身又送到了小女儿面前。“给,小老虎,玩儿去吧!”女儿看到这只小老虎她更高兴了。
这只小老虎呀,胖乎乎的可爱极了。它可是昨晚母亲贪黑给她小女儿缝制的玩具,里面塞满了软软的棉花。
父亲比母亲起得更早,已经出去干活了。在这个家里父亲通常都是很早就起来出去干上一阵活儿,然后再转回来吃早饭。因为他觉得这样一天下来可以多干出好多活,也就能多挣些钱养家。
母亲从另外一个房间的炕头上端起发酵得像小山一样的发面盆,去了厨房。
今天母亲要做的是混合面大发糕。她把这发酵好的面倒扣在了案板上,反复揉搓之后就放到闷罐里的屉莲上蒸。
锅下炉膛柴火烧得通红,锅上滚滚蒸汽冒出饭香。
“时间到了。”母亲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闷罐从炉子上端起就放在了火墙边儿的地上。
几分钟后,她打开锅盖把一蔽莲黄白分明的大发糕拿出来放到了对面锅台上。
“今天这发糕蒸得真好!宣腾腾的跟面包似的。”母亲夸赞她自己发糕蒸得好,然后又去菜墩上切菜。
蒸发糕的闷罐敞着口,锅底下剩余的热水不是太多。几分钟过后,一个想找妈妈的三岁的小女孩儿拖着胖乎乎的身躯从里屋房间慢慢走了出来,此时正在忙碌的母亲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人儿正一步一步地朝着危险走过来。
忽然咚的一声闷响,随后听到一个孩子哇哇地哭叫起来。母亲抬头定睛一看,脑袋里轰了一声,小女儿竟然坐到墙边的闷罐里。
顾不得别的了,母亲急中生智一个跨步就走到了闷罐前,拎起孩子转到一旁,迅速地把女儿的棉裤连同鞋子一起扒了下来。听见母亲急促的呼喊声,在另外房间睡得正香的我顾不得穿好棉衣飞速下地,拖拉着鞋就跑了出来,面前的景象把我吓傻了。
“快去弄一盆凉水,你小妹儿坐到闷罐里被烫到了……”
“好好。”我边答应着边弄来了凉水。
母亲一只手护着小妹儿的腰,一只手拎着她的两个小脚踝把她坐到了冰凉的水盆里。这一热一冷惊得妹妹哭得变了音儿,她两只手死死的抓住母亲的衣服领子。
母亲也急得大哭起来。
幸好是冬天妹妹穿的还是厚棉裤,再加上闷罐里的水不是太多,而且稍微晾凉了一点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说说我家居住的情况。那时我们住在郊区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唯一的邻居就是住在离家不太远,靠公路旁的那户人家。那家叔叔姓薛,我现在只恍惚记得一点儿他们一家人的相貌。那家的阿姨个子不高,当年40多岁的年纪,白白胖胖。她总是拿着一个男人才用的旱烟袋锅儿抽烟。那家的叔叔中等个头,黑黑瘦瘦。他们家有一儿一女,男孩长相也随父亲一样黑黑瘦瘦,女儿随母亲白白胖胖。
给小妹儿烫伤的屁股降了温之后,母亲依然是一手护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两个小脚踝在屋子里急切地来回踱步。
“道边那家,我去找道边那家。”母亲转头对跟在她后面不知所措的我说。
我用母亲抱妹妹的姿势抱着她小小的身躯,只见她大腿根儿以上的小屁股被烫得通红一片。这时候的小妹似乎哭累了,她脑袋靠在我的肩头,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小声地嘤嘤着。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外屋门开了,母亲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碗里面是一种调成白色稀糊状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啥,但是却飘出了浓重的香油的味道。母亲接过妹妹,然后对我说,“你快到外面院子里去给我捡一根大的公鸡羽毛来。”
顾不得问母亲为什么要公鸡羽毛?别说去捡公鸡羽毛,就是到公鸡身上去拔,相信我也会义不容辞的完成任务。几分钟后我将两根又大又长的公鸡羽毛交到了母亲手上。
母亲坐在炕沿上,她把妹妹伏在她的大腿上,用羽毛蘸着碗里的糊状东西开始涂擦她烫伤的地方。真是神奇!一会儿的功夫妹妹不但不哭了,她还竟然睡着了。
就这样,为了不让妹妹的屁股被压蹭到,父母晚上轮班抱看她睡觉。在连续给她涂了一个星期之后妹妹终于可以下地玩儿了。
因着道边那位阿姨及时提供了这种治疗烫伤的偏方,也因着父母对小妹儿护理得好,她除了在后腰有一枚硬币大小的疤痕以外。其它地方没有留下一点烫伤疤痕。
因着这事母亲非常感激那位阿姨,后来我们两家人也保持了多年的美好关系。
再后来我们姐妹都已长大,像鸟儿长了翅膀纷纷飞出了巢穴,在不同的地方落脚搭窝;脚掌所踏之地又成了我们各自新的家园。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的在他人心中留下了像疤痕一样的伤痕;有的却留下了永远的想念。
一个转身发现双鬓已经斑白,一个转身故人多有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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