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开车经过陆墓南窑村时,忽然想到了以前的老同事伯林师傅,他曾在这里住过,想看看他,一打听,得知他两年前已经过世了。我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没脾气的老好人竟然离开了我们。
1984年我进厂做学徒,伯林师傅大约长我十几岁。他老实巴交,就像个邻家大哥。他是车间里的冷作装配师傅,常年穿着一身工作服,有时身上还会沾着泥土。后来知道他家在农村,家里还有几亩责任田,他是以土地工的名义进厂的。
记得当时我特别喜欢与伯林师傅搭档,我对焊缝尺寸比较讲究,有时候需要做些微调,伯林师傅总能一丝不苟地配合我做适当修改。这使我焊接的焊缝质量,一直在全厂保持前茅。
伯林师傅只做不说,更不会在领导面前说好听的话。这样的性格领导可能不喜欢,每年评先进都没有他的份,厂里发奖金他也都拿得不多。好几次我替他打抱不平,他却笑着说:“不去争,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后来,厂里效益不好,很多师傅都出去揽私活挣钱。伯林师傅由于不善与人交道,也从未见他出去揽私活,只能靠微薄的收入过日子。他有两个儿子,帮大儿子成家后,就再也没钱造房子了。小儿子大学毕业后,听说去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老单位转制前的几年,常常给工人放长假,连基本收入也没有了。伯林师傅空有一身本事,只能待在家里喝西北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有一年春节前,车间里的叶师傅接到常州戚墅堰车辆厂安装压力管道的工程,他找到我,让我和他一起去。我对叶师傅说:“把伯林师傅也一起叫上吧。”叶师傅想了想,同意了。我骑着自行车来到伯林师傅家里,见他爱人正在忙晚饭,我说明了来意,她让我稍等,去外面叫师傅了。不一会儿,伯林师傅背着一只蛇皮袋回来了,原来他在麦田里施肥呢。我对伯林师傅又说了一遍来意,他笑笑,说:“只可惜路有点远了,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显出几分为难的样子,我说:“就一个星期,辛苦家里人照顾一下吧。”他爱人在一旁说:“你去吧,家里有我呢。”看得出伯林师傅是个顾家的男人。
第二天,我们仨各自带着自行车,乘一辆货车去了常州。这趟工程做得很苦,没有吊装设备,全靠人工搬运。伯林师傅个子不高力气却很大,硬是把一根根钢管抬到现场,组装好。经过一星期的苦干,我们完成了任务。
由于叶师傅没能与承包商对接好,承包商不肯再用车子送我们,我们只好一路骑着自行车回苏州。那一次外出打工,虽只有短短七天,但与伯林师傅同吃同住,让我更深切地体会到他身上宁折不弯的坚韧。后来企业转给了一个私人老板,员工和老板之间出现了种种不愉快的事情,迫使不少同事都离职了,而伯林师傅还原地不动。我想请伯林师傅来我自己创业的厂里上班,但因路太远,伯林师傅没能来。当时还没流行手机,我和他也就失去了联系。
这么多年我时常会想起他,殊料病魔夺去了他的生命,我也只能写一篇小文,来纪念我们曾经的过往。
此文已刊发在《扬州晚报》及《现代快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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