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学明被带抓走之后，他的父亲陈衍乔病情日益加重，熬了几个月就郁郁而终。由于萧志的家境还算宽裕，在萧志的帮忙下陈学颖的生活才得以维持下去，并且陈学颖最终嫁给了萧志，还为他生了个儿子，民国二十六年，日本人打到上海来了，为了避难，萧志带着陈学颖和孩子去香港投奔亲戚，而萧志的父母惦记着产业不肯离开上海，但没想到三个月后，日本人占了上海。
又是一年冬天，陈学颖正带着自己四岁大的儿子坐轮船从香港出发，她这是要到上海找自己的丈夫萧志，萧志得知自己的父母也已不在人世，一个多月前自己一个人先回到了上海，他听邻居们说他父母是在去防空洞路上被日本人的飞机给炸死的。家中老房子尚在，萧志决定还是让陈学颖回来，他想给自己的父母补办后事。
轮船到了吴淞口，许久没有回来的陈学颖即便有些晕船也按耐不住兴奋，她带着孩子来到甲板上，她告诉孩子已经快到家了，但眼前的一切让她模糊到没有半点印象，沿着江之上除了残垣断壁，就是日本人建的碉堡炮楼，离炮楼不远处的天空上还盘绕着一群乌黑黑的鸟，有个老人冷漠地说道：“那么多乌鸦，那地方一定死了不少人，乌鸦在捡肉吃呢。”
陈学颖听着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人多地方靠，这时，她身边站着两个男人在甲板上抽着烟闲聊，其中一人说道：“这上海算好的了，听人家说南京那才叫一个惨呀......”
另一个人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搞得国民政府都迁都了，杀得都成了一座鬼城。”
陈学颖这么多年都没有打听到陈学明的下落，听到那两人说战火已蔓延到了南京，心里甚是担心。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过去问问究竟时，船上突然响起了警笛声，随后船又开始减速，直到在码头上停了下来。但船上的人并没有下船上岸，只听到岸上传来了狗吠声。众人寻声望去，是一个日本军官带着四个日本兵一条狼狗，还有一个伪军翻译正踩着扶梯上船，所有人吓得往船靠江的一侧退缩，陈学颖把牵在手里的孩子抱了起来。日本兵上船之后，站在了船头空出来的甲板上，狗朝人群凶残地叫着，陈学颖的孩子十分害怕，头紧紧地埋在她的身上。一个日本军官命令身边的士兵让狗安静，那个牵着狗的士兵摸了摸狗头，狗就乖乖地坐甲板上，静静地吐着舌头。
日本军官凶神恶煞地喊着日本话，所有人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随后伪军翻译说道：“所有人一排二十人乖乖站好，然后把证件拿出来，太君要例行检查！”
所有人很快站好，两个士兵拿一张照片一排排地检查过去。陈学颖顺利地通过了检查。再她将证件合好要收入口袋的时候，气氛又开始变得紧张，日本兵叫嚷了起来，陈学颖回头一个看，两个日本兵举着刺刀将一个中年男子围住，但那个中年男子很淡定，他说：“我这就跟你们走。”
那个伪军翻译拔出手枪指着中年男子说：“船上还有没有你的同伙！”
中年男子仰头笑了笑：“我是孤身一人上船的，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了，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
伪军翻译转头跟日本军官做了汇报，日本军官最后举手一挥，两个日本兵把那中年男子带下了船。剩下的日本兵又对剩下的人进行搜查，直到他们确认没有收获才放人下船，小孩子看着有一部分人战战兢兢地下了船，而自己的妈妈纹丝未动，就问：“妈妈，我们为什么不下船？”
陈学颖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认真地说道：“我们还没有到，我们要去浦江码头，爸爸会在那里等我们。”
船长得到指示，船总算得以重新开动，船上的人感到自己的命暂时又保住了，皆是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又开始说说笑笑。下一个停靠点就是陈学颖要下船的黄浦码头了。陈学颖站在船头，觉得抱着孩子有些累了，俯身将小孩子放下。她面对着一望无垠的江面，脑海里回想着自己离开时上海现在的样子。
“妈妈，你看，船！好多船！”孩子兴奋地指着日本人的舰艇叫着。
陈学颖一边牵着孩子，一边喃喃道：“一切都变了......”
船总算停了下来，陈学颖带着孩子上了岸，萧志早早地就在闸口等着，一家人就此团聚。三人走到了路口，小孩子看到一排日本兵正从此经过，日本兵手里还牵着两条狼狗，小孩子有些害怕，他说：“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香港。”
萧志没有意识到小孩子的真正意思，他俯身笑了笑：“我们回家了，不去香港了。”
萧志又认真地跟陈学颖说：“我在上海找到差事了，不走了。”
“差事？什么差事.....”陈学颖疑惑道。
萧志没有回答他，只说：“走吧，回去吧，回去再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