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公,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敏敏收敛了自己一向的大嗓门,把声音放柔和,还加上了一点刻意练习过的嗲。《婚姻××》里,一再强调女人的柔情,可以四两拔千斤,任尔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不是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吗?
敏敏的命很不好,自从嫁给老公,她就是带工资的免费保姆,一个人活成了一个团队。她想试试,能不能好命一点。敏敏对生活要求不高,只需要老公略体贴一点,略分担一点家务,她就心满意足了。
老公的眼睛,都不曾从手机里抬起。此时,他正在打一款游戏,他对着屏幕,满面通红,两眼放光,嘴里嘿嗬不停。
敏敏在他身边站了很久,待一局终了,他终于抬起头。
“有事?”他疑惑地问。
敏敏深深吸口气,极力压抑住要发火的冲动。
“老公,我先前给你说了的嘛,我生理期,肚子疼,你答应了今天你洗衣服的。孩子的衣服洗衣机洗不干净,得手洗。”
“没问题,没问题,一会儿洗一会儿洗。”老公频频点头,又开始了另一局游戏。
敏敏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再晚些洗,孩子就要睡了,稀里哗啦的水声会干扰孩子休息的。
这套二居室的老房子,一点不隔音。敏敏早就想换一套好些的房子,可没钱啊。老公奉行“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十多年如一日拿点微薄的薪水,闲暇时间,都奉献给高科技时代的游戏事业了。
“老公……”敏敏去晃他的手。敏敏敢发誓,她是轻柔的,带着撒娇意味的。
“啪”,手机落在地上,瞬间黑屏,老公的脸,也瞬间黑了。
老公转身进了卧室,并把门关得震天响,一会儿,鼾声如雷。
敏敏站在客厅里,郁闷了很久。然后她忍着不舒服,把孩子的校服洗了,孩子明天上学得穿呢。老公的衣服,她想了想,搁在一边。不能惯坏了男人!她想起了《婚姻×××》里的忠告。
2
“敏敏,死哪儿去了,咋不做晚饭?饿死了!”老公在电话里很生气。
“忘了告诉你,我参加单位组织的旅游了,一个周。这几天,你照顾一下孩子,记得按时送去培训学校哦,辛苦了!”
敏敏听到了孩子声音,老公训斥孩子的声音,她的心,痉挛起来。
但她还是狠狠心,躲到闺蜜家,准备实施《婚姻××××》忠告:适当冷落,距离产生美,同时让男人自己带孩子,体会女人的不容易。
她之所以先斩后奏,是怕,一旦老公知悉,她的计划就实施不了了。
果然,老公摔了电话。
第四天,按捺不住想孩子的念头,敏敏提前回了家。
老公在沙发上葛优躺,玩着游戏。茶几上,方便面纸桶,快餐盒子,凉菜袋子,摆得狼藉一片,屋里气味熏人。
没有孩子的身影。
看见敏敏,他的头依然没有从手机里抬起来。
“羽羽呢?”敏敏心头有些慌。
“喊我爸来接去了。我要上班,哪有时间照顾?”他依然没有抬头,只懒洋洋地说。
“那么多年,我也上班,我怎么照顾的?羽羽每次去乡下,就要生病,你不是不知道。再说,羽羽不是在参加补习班吗?”敏敏有些气急败坏。
“参加补习班干什么?费钱费精力!你明天就去把钱退回来!”
敏敏欲哭无泪。孩子长那么大,老公就没有操过一次心。上幼儿园,上小学,都是自己到处求爹爹告奶奶,才进了勉强中意的学校。今年孩子小升初,好点的公立学校早就人满为患,私立学校要交高费,自己家里,一直捉襟见肘。好在孩子成绩不错,她准备让孩子冲一冲,说不定可以考取私立学校的免费生呢。就是不能全免费,考好点,能少交一些,也能省不少钱。
“玩玩玩,你哪天玩死了算了!”
敏敏冲出家门去接孩子,一路恨意难平。说好的距离产生美呢?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说好的男人带带孩子,更能感同身受呢?
3
“老公,孩子考了B等,读私立学校,得每年交一万的学费。我这儿只有六千。”
“工资本不是在你那儿吗?”老公依旧是懒洋洋的。
确实,自从结婚,老公就把工资本上交了。敏敏在《婚姻××》里看到过,说一个男人,如果舍得把工资本上交,就是对女人最大的信任,最好的爱。基于此,她也愿意尝试去改变这死不死活不活的婚姻关系。
但老公每月不足3000块的工资,加上敏敏3000块的工资,即便敏敏每日精打细算,依旧拮据。
敏敏每个月给老公500块零花钱。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喜聚会,他的零花钱,应该能够存下一些。所以,这节骨眼上,她指望老公添凑一点。
“我没钱,我的钱,冲游戏卡了。你也知道,我就这点爱好。”老公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他工资本上交,不嫖不赌,就是完全的好男人了,你还不知足?
“要不,给咱妈借点?”大概是看出敏敏眼里的绝望,他准备妥协。
敏敏不再说话。公公婆婆都是农村人,靠种庄稼存点养老的钱,自己有什么脸张口?
“要不,送回老家爸爸妈妈那儿读初中,每期就两三百块学费。”他试探着问。
敏敏真想把抓过什么就给他砸过去,但孩子就站在旁边,她不愿孩子过早看到自己婚姻的不堪。
敏敏不得已拨通了大学朋友婷婷的电话,嗫嚅了半天总算说明意思。婷婷很慷慨,片刻转了10000过来。
“婷婷,太感谢你了!你怎么那么有钱?”敏敏知道,婷婷是骨灰级宅女,读大学时就整天挂在电脑上,手机上。自从自己结婚后,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二人间的交流不多,也不知她的现状。
“你不知道,我现在是情感博主,还小有名气哦。”
“情感博主?干什么的?你几年前不是在做微商吗?”
“我早不干微商了。情感博主就是教别人怎么应付爱情婚姻中的危机的。你要不要咨询一下,免费。”婷婷在电话那面爽朗地笑起来。
“你?情感咨询?”敏敏一时回不过神来。婷婷是不婚主义,连恋爱也懒得谈的人,居然教别人怎样经营爱情婚姻?敏敏差点惊掉下巴。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婷婷又是一阵哈哈。到底是拿人的手软,敏敏不好意思再质疑。
4
陪孩子报名回家,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娘俩饥肠辘辘。为省钱,敏敏从不在外面吃饭,尽管孩子路过肯德基时,一步三回头。
家里冷火冷灶,早上就堵了的厕所,依旧粪便四溢,气味令人作呕。孩子皱眉掩鼻,三两步退到大门外。
老公摊在沙发上和游戏奋战,连姿势都跟敏敏出门前一样。
出门前,敏敏还反复交代了,喊他找人或者自己先把厕所疏通了,打整干净,然后把饭煮上,这样回家时,只炒两个菜,可以很快吃饭。今天是周末,老公完全有时间。
但现在!
敏敏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死死闭住嘴唇,怕一不小心,骂人的话惊天动地。
“回来了?我不想吃午饭,也就没有做,你们自己看,怎么对付一下。”老公说话时,依旧没有抬头。
敏敏沉默了半晌,转身进了卧室。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和孩子的东西。
她没有再和老公说什么,直到她出门,也没有听到老公的只字片语。
“妈,我们去哪儿?”孩子过来要替妈妈拿行李。
“在你读书的地方租房,妈妈陪着你读书。”
“妈妈,你真好!”孩子凑过来,在妈妈脸上啵了一个。她没有问起爸爸怎么办。她和爸爸,在彼此眼里,忽略不计。
到得楼下,敏敏把那些婚姻指南扔在了垃圾桶里。其中一本书籍封面的“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珍惜?老娘受够了!
她总算知道,所有的婚姻指南,就如药,有些药,是假冒伪劣产品,生产者自己都没吃过,但却游说患者如何服用,如何有效。有些药,本是良药,但只治有治之症,像老公这种,“丧”癌晚期,全身扩散,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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