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江平的一封信
亲爱的江平:
Hi,你在那边还好吗?
是我。
我是沈言啦!
三年前,绿子因为受不了顾囿之离去这个事实,最后从摩根大厦楼顶一跃而下。而你,因着思念成疾,最后也竟是悄无声息的寻她去了。
从警局确认了那是你后,我的信念一下子就崩塌了。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世界在那一刻仿佛是静止了。我只看见身旁的高个子警官在张口说着什么,但我费了好大劲却也没能听清楚。
这个事情,我打算瞒着江茈。我想告诉她,绿子放弃了顾囿之,与你一同去了半个地球以外的地方开始新生活。我想,她因此怨你无情也好,但总归会比知道你的死讯来的强。
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有一天,她拿着一张报纸来寻我,质问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抬起头看她,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倒是布满了红,眼睑上有一圈棕黑色围绕着,满脸都写上了“心神不宁”几个大字。想必,她昨晚应该是整宿未眠吧!
我默不作声,只是咬着嘴唇,一个劲的流泪。自那日以后,我就成了一根紧绷着的弦。我本以为我是足够坚强的,可面对她的时候,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后来,江茈也确实是深受打击,独自蜷缩在房间角落里好多个日夜,不吃任何人送来的食物,也从不搭理任何人,旁若无人的,就好像我们在她的面前当真成了空气一般。
我从没见过她落泪,我只看到了她在一个劲的沉默,但是她的袖口总是湿漉漉的,脸上偶尔也会有一道未拭干净的泪痕。我想她如此所为,应该是因为你在很多年以前有告诫过她,不许在人前落泪吧。
你瞧,你的傻妹妹如此乖巧,你却也能舍了去,你可真是一个不合格的哥哥!
后来,江茈终是扛不住了,倒了下去。
是隔壁的胡姨第一个发现她的,当时她做了一盘你们最喜爱的红烧肉,想要给江茈送去。这个可怜的孩子,打小没了父母便罢了,如今正直豆蔻年华的她,一下子又没了哥哥,想到这,她一时竟也没能忍住落下了眼泪。
当她拿出我临走所留钥匙打开房门时,就看见地板上有醒目的红,而江茈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当我回来之时,正碰上她被抬上救护车,而胡姨紧跟其后。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腿一软顿时瘫坐在地,我无法想象江茈再次离我而去的场景。
兴许是你暗中一直护着她,又使用了那招老法子去哄了她开心,她醒来后胃口大开,每日都乐呵个不停,气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虽然,她忘了我是谁,也忘了她自己是谁。
是的,江茈失忆了。那日她因为身体虚弱而摔倒,脑袋也有轻微撞到茶几桌角。医生说,这种情况也是会存在的。
我一开始想过,她会不会不是真失忆。可是,事实是怎样的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
对那时的我来说,她能活着,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她,应该也是我唯一的慰藉了。
不过,平心而论,我倒是挺希望她是真失忆的。忘了也好,她总得去开始新生活的。而你,由我来记住便可。
江茈出院的前一天,我去将她的住处好好整理了一番。也许是多日没有人来往的原因,屋子里除了有很奇怪的氛围以外,还伴随着有一种异味在弥漫,怎么说呢,虽算不上什么恶臭味,但也绝对算不上好闻。
上个月,我拉着江茈一起回了儿童福利院。时过境迁,这里也有了很大的变化。院子里多了好多我叫不出名的花来,宿舍也被翻新了,墙上粉刷上的那抹绿可真是好看极了。
我们去的那一天,刚好赶上志愿者活动。江茈也参与其中了,她和孩子们在一起互动时,我看见她笑的很开怀。她开心,我便也开心。但我一瞬间又多了些许难过,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和你实在是太像了。
后来,我独自去见了院长。
三年前的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院长也自是知情的。院长是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的,谈论起此事时,我能够看到她的眼中有泪花闪动。她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江茈,要和江茈一起好好活下去。
我想,是的,我会和江茈一起好好活,我不会像你,我才不会像你,弃至亲于不顾,就这样只言片语都不留的就走了。
拜别院长后,我让江茈独自回了家,而我去了不远处的蓝晖广场。
广场上有很多空木长椅,但我却只想坐在入口的石台阶上。
远处有一个老奶奶拄着拐杖在过斑马线,她行走的很缓慢,从她举步艰难的步伐来看,她是有腿疾的。行走一半时,信号灯从绿色变换成了红色,前排的司机们,开始鸣笛催促老奶奶离开。
若换了从前,我定是会毫不迟疑的冲上去,但此刻,原谅我真的没有任何助人为乐的念头了。
然后,我移开了目光。
我低下头,打量起了脚边黑白相间的地砖来。是经典的黑白格纹,也许是因为时间沉淀的太久,黑色的明度被提高了些许,格纹也被一个又一个的裂痕分裂着。新衍生出来的花纹,倒也别具一格。
有一块地砖的左上方裂痕处粘了一块嚼过的口香糖,泛白,有些许淡绿色,混合着一些尘土,被覆盖上了一个脚底印。我伸出手,拾起了脚边的一片枯黄落叶,将它彻底覆盖住。
我独自在此处坐了好久好久。直到头顶上的绿叶被黑浸透,直到广场上的驻唱乐队走了,直到你从前常光顾的信婉书店打烊了,我都没有离去。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雾气开始席卷这个城市,而我也被冻得有些发愣。我微微抬起头,看着天上被高高挂起的月亮,然后感受着意识渐渐模糊。
朦胧间,我好像又看见了你,留着板寸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还是一如少年模样。你说,小言,你怎么还不回家?
当我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天光大亮。周围是陌生的,房间里的颜色除了黑就是白。
床头上有一张时间久远的合照,那张合照我很熟悉,上面有你,也有我。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有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我认出了她,是绾绾,是小时候被你多次恶作剧戏弄的绾绾。她身着的裙子也是一身黑白,她同我一年前见到的模样别无二致,还是那般喜爱这种黑白配色。
对了,绾绾说,虽然你当年确实是个调皮鬼,但其实她从没有生过你的气。
当然,其实她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她同我一般,都对你暗生情愫,不过是她放下了,我还未曾放下的区别罢了。
对了,你从前不是问我是否相信鬼神说吗?我当时坚定的说,我不信。但我现在却想坚定的说,我信。
因为我很害怕!是的,我很害怕,害怕你是这般的就此化为乌有,什么都没了。
我17岁生日的那一年,我向你讨了一盆鸢尾花,你还记得吗?很遗憾,尽管我一直都有精心照料它,但它还是枯萎了。就在三年前,你离去后的第三天,一夜之间就枯萎了。就好像,是察觉到了你的离去,仿佛它是要追随你而去。
我一开始本是打算去花市再去添置一盆一样的,但又总觉得不妥,所以也就此放弃了这个念头。奇怪的是,在去年底的时候,江茈抱了一盆同款鸢尾花放在我的阳台上。她的理由是,朋友送的,但她又总觉得养花过于麻烦了,索性就扔给我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许闪躲,带着些许忸怩不安。
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我们又是相视一笑。我想,这些年可真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前几日,江茈和我抱怨一个人住实在是太过于冷清了,做个饭菜一个人能吃好几顿,晚上也没个能说说话的人。我本是提议说,要不搬过来和我一起住。结果她抱怨,我家的阳台采景不是很好。
最后的最后,就是我搬去了她家。当我看到了她为我准备齐全的生活用品后,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否都是她蓄谋已久。
那盆鸢尾花最后也摆放在了她家阳台。她也一直有帮我精心照料。不得不说的是,它确实也开放的很好,甚至比你赠我那盆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常常会被它浓郁的花香所陶醉,然后又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往事来。
我想,它应该是不会再重蹈覆辙的,而我也是不允许它重蹈覆辙的。
江茈如今的生活饮食也极其规律。每天坚持早起早睡,也办了健身卡,还做的一手好菜,不过就是红烧肉她怎么做都像是被烧红的碳。
我取笑她说,年纪轻轻的就开始注重养生了,这领悟能力确实比较超前了,我可真是望尘莫及了啊。
然后她就抓着我的手,特别严肃的说,她想要长命百岁,想要身体一直健康着,想要和我一起看完这世界上所有的美丽风景。
我一时被她少有的严肃弄得有些尴尬。心想,这个孩子的心思,可真是琢磨不透啊!
对了,我觉得江茈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我之前也问过她的想法,谁曾想她一下就急了,质问我是不是觉得她烦人了,是不是想急着赶她走。
我后来解释了好半天,她也才放下心来。但对于此事,我是不敢再轻易提起了。
不过我到底还是觉得她一心放在学习上,自是不太好的,我希望她还是放松一点的好。
我想,时间过得倒真是快极了。等再过几年,江茈会出嫁,为人妻,为人母,然后再过些年,她会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
我会好好替你照顾好她的,所以你在那边也不要为此事忧愁。
我也会替你好好赎罪的,只愿你来生,会有一个好的开始,好的结束。
兰影惜emily
2018.12.5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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