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愁

文｜向北

少年不识愁滋味，嬉眉笑眼满堂跑

少年已食愁滋味，锁眉涩眼一口咽

                                                                ——前言

一直想写篇文章，写写童年深秋小院的那只鸟。

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依然记得你的样子。雾霜覆盖的清晨，枯木生长的小院，伏头写字的幼女，还有深褐色肚腩的你，“双木非林，田下有心”，我为你提名“相思鸟”。

那时，我在思考思念着什么？你究竟叫什么？你为什么喜欢我家？你明年还会来吗？一只，两只，三只，然而从来不是一群，正好，这样稀稀落落的你，更是让我欢喜好奇。冻得通红的手指，用铅笔在纸上勾勒出你的轮廓，尤其是你那褐色厚实的肚皮，时至今日，仍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不擅长画画，但我很喜欢画画，也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擅长画鸟。可是，从没画出一个完整的你。

因为留恋你，而留恋枯木，留恋小院，留恋一整个秋末冬初；可能，也因为喜欢清冷，喜欢冬季，也格外留恋迎冬的你。初中便开始读寄宿学校，少有呆家的日子，长大后，再难见到你，曾经的少年，是我无忧的早晨，共你。记得，那一抹朝阳升过枯木，打在你身上，停留于我脸颊，独坐小院、持笔绘图的身影，不知疲倦、不识忧愁的笑语，仿佛你是我童年里最安静也最明媚的记忆。

如今的你，飞到哪里？遇到谁？有没有你喜欢的院子？是否还记得那个不识少年愁的幼女？

现在的我，飞到这里，看过山，看过海，依然喜欢留恋院儿与枯木的你。只是，多了一些少年的忧愁。

我会突然忧愁，今天的夜有多长？明天会不会下雨？而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凌晨四点，除了川端康成的海棠花未眠，还有亮灯街道里穿行的车影，还有繁忙车阵里拥挤的人群，还有汹涌人潮里渴望的眼睛。

成长的代价，是身边人的渐逝与回忆的遗失，以前的我会很天真不屑地认为：“我宁肯不要成长”。一个沉浸过去、拒绝成长的人，该是无法生活的吧。赚钱艰辛，现实残酷，坚持不易，我也略有品尝。所以 我正在努力地长大，虽然还是会错过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会不知所措，会一言不合就掉眼泪，但是我想到你，想到未来，锁住愁绪的眉梢，会比春花绽放地还要美丽。

至少，请不要让我忘记你，因为忘记你，如同忘记少时那个喜笑颜开、满怀期待的自己。朋友说：“希望你知世故而不世故，永远活得像个孩子。”我很喜欢阿瑟·克拉克的一句话：“我从来没有长大，但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成长。”

今年，夏天很热，冬天是不是很冷？那么，你会来吗？希望你来，多年未见，旧友重逢，万分欣喜；希望你不来，你喜欢长头发的我吗？既是重逢，我又该为你准备些什么呢？

如果你来，请提前潜入梦里，告诉我，你来。我会回家，小院里，枯木前，落叶旁，等你。你再看我一眼，不识愁味与已食愁味的少年，有什么不同；我这次，一定会画出一个完整的你，画下一个完整的句点。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