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郭村班”换了，还记得电视里那些戏班子、武打班子换了面目，也就换了精气神。

车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换，什么时候换的?郭村人嘴里一阵阵风刮过，一夜之间就换了。上学时候的周末，坐“郭村——江都”班来回。从经常晕车呕吐，炼成上车就困熟睡忘记下车的神力。

“郭村班”以前大多是蓝色的，对于农村，那是通往城市的一种骄傲的蓝色。车里也是蓝色的地板，黄色、蓝色的座椅。我最喜欢坐在门后的那一排独座，方便看风景，也方便上下车。车上的人大多是或者一定都是郭村人，一样的语气、语调，那种生于南方却透着北方粗旷的声音。因为，郭村的地方实在大，有辽阔的田野，宽阔的马路，宽宽的河，宽大的桥。以至于“小桥流水人家”实在形容不够这神奇的小镇，说它是江南里的塞北也不为过。

郭村镇在扬州东郊，与泰州接壤，总面积104.6平方公里。郭村是个革命老区，新四军渡江北上抗日，在此成立指挥部，誓师东进黄桥，著名的郭村保卫战就在这儿打响。那些陈毅、叶飞英雄们留下战斗足迹，成了郭村人民血液里的精神遗传。“郭村班”驾驶员、售票员经常团结协作，到了站点会立即汇报给下一班，“我们到了XXX，你们可以出发了！”乘客之战由此打响，响彻江都到郭村那一条绵长的线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郭村班”的师傅们都是如此，时刻保持警惕、干练、完胜。

当然，最值得细腻观察的是，“郭村班”永远是干净、无异味的，乘客的行李，售票员也会帮忙摆放整齐。如果有老少病残弱势群体，售票员会呐喊着：“来，让个座啊！”售票员们，也多是土生土长的郭村人。

“郭村——江都”30多公里的路程，常常在售票员和乘客，乘客和乘客搭话之中结束。没有参与搭话的人，有的目不转睛地听着，有的听着听着就困了，歪倒在玻璃窗上，做着熟悉的人和陌生的人交织混合的梦。

现在的“郭村班”换了，蓝色变成灰色，座椅也是软绵暗沉的灰褐。不过，令人欣慰的是，票价由10块，变成2块，甚至更少。但是，总觉得有些东西也更少了。

驾驶员是位中年人，雨天也带着墨镜，唱着关于爱情一辈子可求而不可得的歌。售票员是一位刷卡机，“滴”一声，有时也会蹦出“幸、福、卡”这样的话，那标准一级甲等的普通话让人觉得好遥远，比县城还遥远。从此以后，只剩驾驶员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新的“郭村班”上，也出现了许多新的面孔，来自郭村以外的四面八方，车子里混杂着抑扬顿挫的，细语呢喃的音调，他们看着手机，自言自语，在另一个虚拟世界里明亮地沉默。座椅和座椅之间那么亲密，但我们却搭不上话。这时候，驾驶员沙哑的歌声，在狭小的车里回荡，显得尤其孤独。

中年人唱着关于爱情的歌，灰色车子穿梭在绿油油的田野，多么遥远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