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摆了宴会。
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三皇子登基设宴,大赦天下。苏墨打发了随从,走入行宫,老旧的金丝楠木木桌上摆着一壶茶,一卷书,还有染了血的香囊。他端然站立,院内的桃花随风飘至脚尖,他微微弯下腰将那花瓣拾起,许是想起了在宫中某处的故人,他展开书卷,手指抚摸她写的字,风干的桃花依旧点缀在旁。
五年前沐风初进宫,一袭白衣,跟随传旨入宫的宦官,穿过这深宫白院,空中飘着淡淡的桃花香,微风轻拂,不知不觉桃花落了满肩。
诺大森严的宫殿,宫人急匆匆地赶路,城楼上禁卫军巡视着城中的风吹草动,与高墙之外的热闹喧哗不同,身处皇宫中难免行事谨慎,沐风摇了摇头。
“沐先生请”
沐风微笑点头,作揖以示谢意。
“沐先生,贝勒爷正在更衣,请您稍作歇息”
沐风颔首,手自然搭在桌上,听说皇帝与众皇子狩猎遇到山贼,惨遭暗算,三皇子苏墨为了皇帝挡了致命毒箭,左臂难以控制,宫中太医皆难以治愈,皇帝震怒,请了沐风来。
行宫中的人招待有礼,送来了茶水糕点,沐风一时走了神,翻了茶杯,墨绿色的茶水沾染白裙,逐渐晕了进去。
“去给先生拿件新衣。”
沐风抬起眼正对上苏墨那双眸,深邃而明亮。
“贝勒爷”
苏墨左臂用带子系着,又加固木条,可仍然风度翩翩气宇轩昂,他挥了挥手,宫人将两个作工精细小巧的盒子呈了上来。
盒子里是沐风要求的药材,余毒难清,用赤炼草尚且才能做到缓解,给苏墨换药成了沐风每日做的事情。
苏墨将她安置在行宫东侧厢房。
东厢房向阳,每日开窗便能看到太阳,桃花也纷纷落下,与这倚窗的美人构成一幅画。每到这时他带着下人,携着桃花酥,桃花酿,与沐风一同欣赏美景,沐风也会讲一些民间的趣事,彼时他也多了些许笑意,日复一日,行宫内如世外桃源,却不知朝中风起云涌,众皇子夺嫡之战明争暗斗,苏墨因为左臂的伤,整日在行宫之中,不参与党争也算因祸得福。
沐风想也许他愿意,愿意和她出宫,毕竟她本就不属于这里,诺大的皇宫如同笼中雀,它虽未向她表明心意,但她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他的内心,感受到他的无奈以及黯然。
那日苏墨来找她,她满心欢喜,悄悄藏于屏风后,却不想来的还有母亲楚夫人。
苏墨挥手示意宫人离开。
“阿沐不在。”
“朝中大臣已归顺贝勒您,大皇子和九皇子也因为相斗两败俱伤,您将是最大的得主。”
苏墨淡淡应了一声。
“只是,贝勒答应我的……”
“沐风自然会是皇后。”苏墨双眸深邃,嘴角上扬起了弧度。
楚夫人喜上眉梢,连连附和,与苏墨一同出了行宫。
她想探个究竟,却发现她早已被囚禁这行宫之中,她不过是个幌子,让宫中人认为他是无意皇位的贤德之人,他早已暗地蓄力以争储君之位。
她怎么有意这皇后之位,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竟为了功名利禄,将她抛弃,傻傻做了他人的棋子。
沐室一脉祖祖辈辈皆为神医,至沐风父亲沐东堂一辈,家道中落,母亲楚夫人一族在朝中地位颇高,沐家府邸虽不似大官大户,却也够生活用度。沐风自小在民间长大,习得医术救济伤患,精通医术和毒术,常以毒攻毒,世人皆称为女神医。可楚夫人本就生在大户人家,自是不满这生活,暗中勾结党派,与三皇子密谋,设计受伤,并将沐风囚禁于此,待他登基沐风便是这皇后,楚夫人也无愁享受这金玉满堂与荣华富贵。
原来她和他不是一路人,他城府深,玩弄权术。她曾经以为的一切美好,都是假象。沐风拿起剪刀,将绣给他的香囊剪掉,也怪她,为他学什么刺绣,绣什么香囊。
是夜,她轻功而上,却发现檐上早已有人。
苏墨吩咐侍卫不要伤她,只将她带到行宫东侧厢房,她冷笑,他不杀她,不过是为皇位罢了。
可他何尝不知,她想要的是自由。
东厢房离他的寝宫最近,推开窗便可看到她笑容,人面桃花相映红,每每看到她,他的心里便欢喜,心中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只是为了皇位,他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无法回头。那年母妃被赐死,苏墨受尽屈辱折磨,他发誓定要强大起来,让那些人也感受这刺骨的寒冷。
他玩弄权术,不惜让自己受伤以自保,左臂虽然中毒却因她好了大半。这条路,他还是会走下去。
苏墨将沐风囚禁宫中,她日夜看着窗外的鸟儿,失了神,一晃三年有余,她也疯了,拿刀自残,心头血溅了剪碎的香囊。医者难自医,苏墨登基以后,将沐风安置在行宫不远的储宁宫,封为皇后,天下人人皆知皇后是个疯子。
三年载,长安的桃花又开了满城,他想起熙和十五年,他携着桃花酥和桃花酿,与她在行宫中小憩,微风吹拂,桃花落了满肩,如今物是人非,他囚禁了她,她失了心。此后,再无人与他赏这长安的桃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