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雨

梁秋的妈妈是属大龙的，村子里的二姑，四奶还有三婆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个合适的人选，属龙的人取雨的时候要怀抱净水瓶的，人老了不行，人小了不行，不信佛还不行。所以找来也没那么容易。

卞村风景

先说说梁秋的妈妈吧，她是个大字不识的中年妇女。比方说吧，在外地打工的大女儿给她捎带回来一瓶洗头膏，她硬是一个冬天都在用，还说：“哎哟哟，广州货物也不怎么好，你看看这闺女给我买的擦脸油，擦着又干又僵，真是还没有老牌的宝宝霜好用。”邻家小花妞好奇：“婶婶，让我看看。”看后哈哈大笑，笑啥呢？“婶婶用洗头膏擦脸，不僵才怪哩。”梁秋妈也笑了：“奶个腿，怪不得，明个也上学去。”

大字不识考学不成，做县长不成，取雨还可以。传说人心神知道，不过还是要用红纸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装在净水瓶里，才算虔诚。

梁秋妈就让花花帮忙写，她照抄了很多遍，直到抄得像了样子，才把字条放到净水瓶里。晚上梁秋妈做梦听到神说：“你是个虔诚的信徒，你的愿望将会实现。”醒来梁秋妈无比高兴，大旱之年我若取来了雨也算是大的福德。

十五这日天气还是晴朗，太阳老大地照着。我们卞村的小河就剩下一米左右的河流了，还断断续续的。河两岸的小草和麦苗都旱得奄奄一息了。

卞村里除了信基督教的不和拜佛的同路，其他人都来了，大家依村中央的大桥为起点聚齐，沿着河西岸的土路向北方行进，目的地是二里外的泉眼洞。

这个泉眼洞是没有干过的，再旱的天也是水深不见底，为啥会这样？这里住着河龙王，河龙王是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拄着拐杖，慈眉善目的。我是没见过，我是听二姑说的。

这里很少有人来洗澡，水太深了，有些危险。曾经有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淹死在里面，大人说那日河龙王不在家，他管理的小鬼作祟，害了那后生。

这且不说，还是说现在取雨的事吧。大家排好队往北方行进，二姑四奶是管事的，前面是怀抱净水瓶的梁秋妈，中间是大人，后面是孩子，孩子手里都拿着盆盆罐罐，全体人员头上都带着用柳枝做的太阳帽。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抬着贡品桌子走在队伍最前边，桌子上有瓜果还有肉类，一个大香炉在桌子中间，上面的檀香还冒着白烟，真是：日照香炉生白烟，村民取雨来泉眼。

这声势浩大的队伍来到泉眼洞，供桌放在河西岸的平地上，大家都跪在空地上。只听梁秋妈说：“龙王爷赐给我们雨水吧，这样干旱了半年将会颗粒无收，你要是带给我们雨水，我们在村里给你老人家唱五天大戏，大家说好不好？”小孩子最爱看戏，大声说“好！”。

大家默拜五分钟，以示虔诚之心。把净水瓶放在供桌上，跪拜后要看净水瓶里有没有水，如若净水瓶里有水说明龙王在家并答应了大家的愿望。

只听有人说：“净水瓶里有水，有水，要下雨了！”

大家听后只顾高兴，谁也不去追究到底有没有水，总之图个好彩头。

大人趁着高兴都跳到水里，孩子们把盆盆罐罐递给大人，都灌满了水。大家再把水洒向空中，人们都不用躲闪，淋个通透才会迎来大雨。泼来洒去的洗得凉爽了，才把龙王爷吃过的贡品分给孩子们吃去，再行跪拜，就回家等着龙王爷给带来好消息。

大家盼望着，盼望着……不知道是过了几天下起了瓢泼大雨，不知道是不是龙王爷显灵了，反正卞村河水涨高了，河面变宽阔了。庄稼洗了个通透的雨水澡。

“下雨了，要给龙王爷唱大戏了！”拄着拐杖的老大爷望着河水笑着说。这样大家又有了新的娱乐节目，老人孩子也都盼着看大戏哩，老人看戏是有人做伴了，戏台子底下坐着那么多人，要是平时老人家是看不到的。孩子则可以买三五角钱的零食在戏台子下边看边吃。

我的童年里，取雨是挺好的记忆。不过唱大戏也是我们卞村的好风俗，这个随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