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总是善于遗忘疼痛的,只要刀子没捅在自己身上。
她坐在黑暗中周围很安静,师母的脸浮现在她眼前。她表情扭曲声嘶力竭:你知道他有妻女为何还要爱上老师?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颓然的低下了头。她想说她的爱是柏拉图式的,而与其说她爱上了老师不如说她爱上了文学本身。可是这样的辨白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的可笑。她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骗局,文学骗了我,老师骗了我,我连自己都骗了我自己。她站在凳子上把系好的绳套放到脖子上,然后毫不犹豫的踢掉了凳子。2017年4月27日,林奕含自杀身亡。
时至今日已经快一年了,这个名字以不再被提起,人们渐渐遗忘了这个人那本书。那个精神死在十六岁而肉体死在二十四岁的姑娘在长达八年的挣扎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想来实在是太痛苦了。
死前的最后一次访谈中她这样说:"我们都知道“在心为志 发言为诗”,“诗缘情而绮靡”,还有孔子说的“诗三百 一言以蔽之 曰思无邪”。就是这些学中文的人,就是胡兰成跟李国华,为什么他们…我们明明都知道一个人说出诗的时候,一个人说出情诗的时候,一个人说出情话的时候,他应该是言有所衷的,他是有“志”的,他是有“情”的,他应该是“思无邪”的。所以其实这整个故事里面最让我痛苦的是,一个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语境,他为什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传统,所以我想要问的是这个。"
这段读起来曲曲折折的文字却表达了一个心酸又幼稚到可笑的疑问:为什么他们信誓旦旦的在说爱我时候是在骗我?这话从一个成年女人口中说出来让人甚至觉得尴尬。‘她是傻的吧?’大部分的旁观者一笑了之。因为没有类似经历的人很难理解,为什么要爱上李国华或者说是那个中年强奸犯呢,为什么不反抗把他抓起来呢?太多的为什么不,之要做到一件就不会到自杀的地步啊。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剩下一片狼藉。我发现我还站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身边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和我一样大家彼此交换个眼神就明白,我们曾经遭遇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我们懂得。
我曾经问过很多女生关于被骚扰的经历,很多女生都有过,多多少少,细节或许语焉不详但是比例很高。经历也相似,小学,初中,高中,亲戚,老师,同学,陌生人,在家,在学校,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调戏,咸猪手,猥亵。这些词稍微排列组合就是一段难以启齿的经历。大部分的人被这个世界堵住了嘴,发生过这样的事却只能绝口不提。最让人难受的是他们中的某些施暴者是熟人,在事情发生之后他会经常或偶尔的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在脑海中重新经历一次又一次不堪的回忆。
时至今日,那些往事大概已经过了十几二十年,如今的我偶尔还是会梦见那时的场景,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我曾试图提醒其他人这种潜在的危险,我记得第一次和男友提起相关的话题他居然笑了。‘不能不能的,我们家人就很好,不会有的。’他语气轻松的说。从此我再闭口不提。也许让没吃过梨子的人靠一段语言描述去理解梨子的滋味太难了,我这样安慰自己。没有类似的经历,怎么会有感同身受。可是这样的话像林奕含这样的死亡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那她把这样的过去鲜血淋漓的扒开给我们看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去直面丑陋的事实那么明天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施暴者的帮凶!我想站出来给那些‘没有吃过梨子的人’一些善意的提醒:
1.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称作道德楷模,所以也不要相信谁不会对你或你的孩子下手。
2. 请适当透露这个世界的险恶,不至于当他或她第一次见到时被吓得失去反抗的能力。
2. 请给他们性教育,无论男孩女孩。
3. 请在他们无助的时候无条件的相信和帮助他们,否则你也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姑娘用自杀完成了她的死谏,大部分的人并没有那样的勇气,所以沉默不语。毫无意外的,这样的悲剧注定会重演,我所能做的不过是这里旧事重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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