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地

好好地

      最后这几个小时，在黑暗中，我才允许自己看他。我的目光从发光的电视缓缓转向侧边，偷偷瞥向昏暗光线下的他。我看着他的脸、黝黑英俊，在睡梦中如此安详，一滴泪从我的面颊滚下来。就是这样，他知，我知，没什么我要做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都不说有多难吗？当你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想做着相反的事情时有多难吗？“来吧，到我这里，到我身边来吧？”他醒了高兴看见我还在，我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我会做他要求的事情，这样就够了。我躺在他身边，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胸口上，感觉着他胸口温柔的起伏。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手指在我背部的轻微触感。闭上眼，呼吸着他的气味，仍然是高贵的杉木香，我尽力不去想任何事，尽量只是呼吸着我爱的男人的气息，把我留在他身上的气息印在我身上，透过窗户看向蔚蓝色的瑞士天空，好美，好美。两个本来不会遇见的人，最后却发现他们是世上唯一可以彼此理解的人。我向他描绘了一个他为我创造的世界、充满爱和奇迹。我告诉他，“我整个人生中最美好得十年就是遇见你。”一阵长久的沉默。“真巧，我也是。”

      就在那时，我感觉我的心碎了。完全塌陷，不再镇定，我紧紧抱住了他。不再在意他会感觉到我因为抽泣而颤抖的身体，因为悲伤让我情不自禁。它让我崩溃，撕裂我的心，我的身体。让我无法自拨。“别这样”，他低声地说，吻了吻我的头发，“拜托，别这样，看着我，你答应我要坚强地生活。”我闭上眼睛，哭泣，颤抖着，摇了摇头。“我不能，不能，不……，不是那样，我希望你好好的，不要为了我舍弃一切，不，不要为了我到寒冷的地方，不要为了我放弃一切，我想在有限的距离还可以远远望见你。”“你还是不明白，是吗？距离遥远才能逼你放下，才能让你远离伤害，你才能自由啊。”

      “这是我最后一次离你最近吗？”“对不起，我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保护你。”身体因为抽泣颤抖的厉害，就紧紧地抱着我，任由眼泪侵蚀他衣裳。“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开心的生活，找个值得托付的男人结婚，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我拉过他的胳膊、紧紧缠绕着自己，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迷失在瑞士皎洁的夜晚。眼泪止不住地从我脸上滑下，我的鼻子贴着他的鼻子，他一直默默注视着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乎要把我身上的每个细胞都珍藏起来。他已经在撤退，退到一个我无法触及的地方。我们的呼吸混合在一起，我眼中的泪水变成他皮肤上的盐粒。我告诉自己，在某个地方，他的微粒会变成我的微粒，被吸取，被咽下，永远存活。我想把我的每一点都压在他的身上，我想要给予他我感受的每一丝热情，让他改变决定，陪我坚持坚强地去面对，只可惜，我忘了，他是他的儿子，他是他一手养大调教最宝贝的儿子。

      我意识到我害怕活在没有他的世界中，为什么你有权利毁灭我的生活，我想问他，而对你的生活我却没有发言权吗？但是我承诺过，答应了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一直默默告诉他，我接受他用毁坏我的方式爱我，接受他保护我的方式，我生命活着心却死了。他低估了我的倔强，低估了我对爱情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