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爸爸给叔叔打电话商量自建房的设计规划问题,埋怨最近疫情导致建材价格、人工成本上涨,而叔叔在电话那头宽慰爸爸。
大抵是中国人都会有自建房的执念吧,叔叔提了好几年想在老家重修房子的建议,想在退休后回老家养老,一开始爸爸和爷爷不置可否,毕竟现在在农村修房所耗的人力物力精力财力耗费实在是太过于高昂。
但正如爷爷奶奶在时间的侵袭下一天一天地衰老了,盛年时候举全家之力修的青砖瓦房也像正值风烛残年的主人一样,渐渐旧了、朽了、失了光,成了村里精准扶贫办干部的认定的需要整修的危房,曾经爷爷奶奶看向这亲手修的青砖瓦房的自豪也逐渐变为担忧。
爷爷奶奶曾尝尽人生百态,当儿女尽数成家立业之后,他们,像其它为儿女奉献终生的农村老头老太一样,并没有完全依赖儿女生活,而是依旧发挥着余热,在老家过着种菜、养鸡养猪、种粮食的农村生活。爸爸和姑妈住在县城,离老家比较近,爷爷奶奶会隔三差五带着蔬菜、水果、粮油米面来看我们,也会在每年冬天杀完年猪肉、仔细熏好腊肉后,数十年不间隔地通过邮政快递为远在广东的叔叔寄干菜、熏肉。
爷爷奶奶喜欢并习惯乡下生活的自然纯朴,春天循着时节重点瓜果蔬菜,夏天晚上躺在凉床上摇着蒲扇看星光熠熠,秋天就去收获丰收的喜悦吧,那冬天就和喜欢串门的邻居老头老太一起磕着瓜子烤着火叨唠着过去的时光。
正如爷爷奶奶不复盛年,青砖瓦房也不复昔年的高大气派,历经岁月洗礼,也已变得斑驳老旧。门前小路青苔丛生,即便打扫得再干净,然而雨后青苔依旧满院,走动须得小心;离家不远外有山,现在基本上没人去山里,蛇鼠肆意,有时候也会来拜访老屋,即便爷爷奶奶每年都会在房前屋后熏撒硫磺,然而老屋杂物众多,仍会有漏网之鱼;老屋从前是水田,下过雨后水土流失地基便会流失一点,从前修整得整整齐齐的铺了石板的院坝也变得参差不平、歪歪扭扭。
小时候觉得一排8间很气派的青砖瓦房老屋,现在却被村干部认定为亟待整修的危房。
即便爸爸和叔叔担忧老屋的状态、担忧爷爷奶奶的身体,多次邀请爷爷奶奶同住,却每次都被爷爷奶奶驳回。
对于爷爷奶奶来说,在其他人眼中交通闭塞、医疗设施不健全、卫生状态堪忧的农村,却是他们奋斗的起点、想要在此结束的终点,他们认为城市邻居间没有人情往来的烟火气息,不满于炎炎夏日没有凉爽的穿堂风,担忧头脑清醒的时光会被高楼大厦和电子产品逐渐吞噬掉。
“那就重建房子吧,爸妈他们在乡下习惯了,住着也舒心”爸爸对叔叔说。
“那就好好修吧,修气派点,以后我们一大家人住在一起,多热闹啊。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在家辛苦一下监工”叔叔回爸爸。
于是重修房子的事情被提上日程。
2020年1月20日,大寒,腊月二十六,我、表妹还有姑父在省城和从广东回的叔叔一家人汇合,回家。
1月21日,腊月二十七,爸爸找了村里的朋友,收拾了一整天,把老屋能用的家具、工具、食物、回忆都搬了出来。爸爸干起活来干净利落,把他认为必要的东西整理在院坝角落里,用塑料布遮严实了,把认为不必要的东西扔的扔、烧的烧,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东西收拾出来看着也不多啊。爷爷奶奶站在一堆“没用的东西”里面挑挑拣拣,满心不舍,不忍把时光回忆都扔掉了。
被拆的老屋1月22日,工程队带着挖掘机来了,不到一上午,庇佑了祖辈、父辈二十多年时光的老房子轰然倒地,多余的土都被运到邻居叔叔家填废弃鱼池了。只剩下两间房隔成厨房、储物间、客厅、卧室,供修房期间用。
原定于年后1月29号开工修房子被疫情耽搁,进程暂停。
2月20日,重修开工。
属于老房子的痕迹已经没有了。
而爸爸说,原先的家具虽然先留着,但是基本上都会扔掉新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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