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4日
那天中午爸爸打来电话,说外婆凌晨走了。
前一晚,我心痛至天亮,整整一夜都是熬过来的,当时我还以为心脏病犯了。想不到是外婆要走了。
离开办公室,走到八卦田,就坐在田埂上,穿着旗袍的人,只顾自己伤心、难过。
妈妈的妈妈走了。
想哭,想找个人借下肩膀,好好哭一下。
走进白云庵时,师父说:不要哭,不要悲伤。这辈子她做你外婆,前几世,说不定是你做她外婆。
外婆86岁了,也算寿终正寝。
外婆出殡前两天,要把寿棺送上山。那是妈妈在时,为外婆置办的。小姨夫背寿棺盖,爸爸和大姨夫抬着寿棺,深一脚,浅一脚,终于送至坟前。外婆所幸生了三个女儿,后事好在有女婿们操办。舅舅眼高手低,可惜,帮不上忙。又感慨爸爸都60多岁了,所负担物,超过百斤,我却不能肩挑手扛,以减所负。
曾经偷偷去算过命,问爸爸以后有没有老伴。对方告诉我,你爸他不想找。怕你们两姐妹烦心。前几年,是有两个别人介绍的。
泪突然就大颗大颗掉下来。
爸爸真可怜!一个人!
那年妹妹有了对象,想给她买点金器。把6000元钱交给爸爸,让他去办。因为爸爸说过,无论什么朝代,金器都是值钱的。妈妈不在,弟弟不在,娘家能给妹妹的不多,只有这些。我已尽力了。
那些年,暑假一开始,一家人就要去田里摘桔芽。那个季节新长的桔芽,会抢走桔子的营养,必须摘除。自己不敢抱怨,我的学费大半是卖桔子来的。等摘过桔芽,马上割稻了。自己家的稻割完了,有时,还要帮别人割稻。赚的钱,真的每分都带汗。农忙结束,要去窑里干活,搬砖。要把一块块土坯放手推车上,推至另一处,再一块块摞好晾晒。有次,自己中暑,人晕过去。是同在窑厂干活的人给我水喝,替我干活,让我歇了会。大半年后,母亲听人说起,问起我这事,我才敢说。当时只怕他们心疼。再说,农家的孩子,本该如此——即便是女孩。
小时候老跟弟弟打架,爸爸从不责备我,只管弟弟。他觉得女儿日后要嫁人,是客人。在娘家日子不多,不愿多苛责。
我“未婚生子”,爸爸是最伤心的。没在老家办过酒席,即便是领证,也不算是真正嫁人的。我找了个大我十岁的男人,爸爸无奈,也只能认了。我离婚了。爸爸又觉得我可怜,和邻人说起,总认为我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
前几年,给他买了来杭州的票,想让他来看看天堂的样子。他宁可我们去退票,坚决不来。总借口晕车,不方便。只有自己知道:他是怕给我们添麻烦,成累赘。自己儿女过得好,他心里自然替我们开心。儿女过得不好,他徒加难过。有时穷,不是指金钱。心有余力不足,也是穷。
给他买的衣服,几乎不穿,说不自在。他宁可自己去碧湖买,说便宜,穿破了,不心疼。买的洗衣机,不用。说洗不干净;装的热水器,不用。说麻烦;多年前买的摩托车,就那么放在一边,说不实用;问他要不要配个手机,说不用。干活不方便,容易丢。。。。。。
可是,每次回家,只要我们说想吃什么。他总是马上去办。知道我喜欢吃皮蛋,一买就是20多个。果果要吃米糊,他马上拿大米去磨米粉。他种的稻,从来不卖。都是存着,除了自己吃,一定是给我们两姐妹留着的。妹妹说家里酿的酒好,每年,他都要自己做酒。家里鸡窝永远有母鸡、公鸡,为的就是要等女儿们回来,好有口福。每次回杭州,总要把家里能带上的,都给我们带上。毛豆、黄瓜、玉米、番薯、甚至青菜,都要我们带回来。有次,他上碧湖给我买了糯米团回来。我不想吃。他说这个好吃的,吃不完,用油炒下,加个鸡蛋,多好的蛋炒饭啊。邻居说,你爸菜都不用,有时,就有红糖拌饭,连煤气费都省了。。。。。。
在老家的日子,总是特别慢,又特别快。
离开时,还是悄悄给他留了点钱。他藏钱的地方我知道。
手机还是24小时开着,怕爸爸打不进来。因为爸爸有事,有重要的事,才会打我电话。和妈妈不一样,没事也打电话聊聊天。
这么多年了,我不敢关机。
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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