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无聊了,想点什么事情玩呢。大人们都睡午觉去了,他们睡的时间太长,阳光倾斜了许多,颜色暗沉,在水泥地上燃烧。
我把电扇搬到外面,坐在树荫底下,扯一根长电线,电扇转起来吹散我的头发,我把头发扎起来,做完了这些事,还能做什么呢。
一只苍蝇在我身边绕着飞,我盯着它,可一会儿就不见了。
“兮儿。”
从红色铁门露出半个脑袋。
“你在干嘛?”
“没干什么。”
“你在跟谁说话。”
“没有。”
“我听见你好像在说话。”
“你听错了。”
“我都在门口半天啦。”
“我在背课文。”
“放屁。那不是课文。”
“别这么大声。我爸妈在睡。”
他边说边走进来。我拿起苍蝇拍。
“别动!”
水泥地上有一片小小的果皮,那苍蝇趴在上面搓手。下一个瞬间它就不动了。
“我就是在跟它说话。”
“你现在把它杀死了。”
“谁让它不跟我说话。”
“我还以为你在自言自语。”他说,“还有椅子吗?”
“没这种啦。”
“让我坐一会儿。”
“不。你可以坐那儿。”
那儿有一把小椅子。他好像怎么坐都不舒服,到处乱动。最后,他望向客厅,从院子里往客厅看,里面显得黑漆漆的。
“你能看电视吗。”
“不能,我爸妈在睡觉。”
“声音可以开小点啊。”
“开小点就听不见了。”
“那你可以离近点儿啊。”
“不。”
“为什么。”
“我妈不让我看。”
“你妈在睡觉啊。”
“他们一会儿就醒了。”我说,为了让他不再问下去,“为什么不去你家看。”
“我妈也不让。”
院子外面种着一棵槐花树,蝉鸣一阵一阵的,现在又响起来。我拿把扇子扇着。
“出去玩吧。”
“不想去。”
“为啥。”
“外面热死了。”
“你在家玩什么。”
“玩什么都行。”
“坐在这儿有什么意思。出去玩吧。”
“太热了。”
“走吧。”
他大概还是嫉妒我的藤椅又宽敞又舒服。他拉着我的胳膊想让我离开椅子。
“出去玩什么啊。”
“总比在这儿好玩吧。”
“别这么大声,我爸妈在睡觉。”
“所以说出——去——玩——啊。”
“去哪?”
“黑森林,或者小花园都行。”
“玩啥。”
“哎你出去就知道了。”
“太热了。你找过未嘉吗?”
“他在睡觉。”
“哈,每回找他都在睡觉。”
“月儿在写作业。”
“我今天的作业也没写完。”
“我也没写,还有四十多天呢。”
他在太阳底下踩自己的影子,一走进树荫,影子就消失不见了。
“走不走哇。”
“到底去哪玩。外面这么热。”
“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好玩。真的。”
二
他骗人,我们到处游荡,在草丛里游荡,直走到马路边。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晒死了。”我说,“去黑森林吧。”
突然他尖叫一声。我想他不会是被蛇咬到了吧。
“快过来看!”
“蛇吗。”
“不是。快来看!”
“嘶。”
像是画家不小心碰翻了调色板,污染了正在写生的草地。
“它死了。”
“还没呢。”我说。“手还在动。”
“它好小啊,好可怜。”他说,“这是什么?”
“肠子。”
“天呐。”
“还在流血。”我说。
他也蹲在我旁边,拿着几根木条。
“给我一根树枝。”
“它已经睁不开眼睛了。”我说。
“肯定是被车撞了。”
“它的这条腿断了。”我说,“像棉花一样软。”
“还能救活吗。”
“不能了。”
“你看它的嘴。”
“怎么了。”
“好像在说话。”
“啊,它在说什么?”
四下里只有呜咽的声音。
“它在哭。”
“那是风。”
的确,风吹着它的毛发,像夏天的小麦。一阵风停了,另一阵还没起来。
“它死了。”
“不,还有呼吸。”
“它不会动了。”
“别再碰它啦。”
我抢过他手里的树枝,上面沾了血迹。
“有了。”我说。
“你想干什么!”
他惊恐地跳开。
“你不怕吗?”
“你怕什么。”
他跑着躲开,我们就这样在马路上追逐。脸上的血与汗混在一起,我把皮筋取下来,头发也散开了。
跑得累了才停下来。
“我像不像一个疯子。”
他笑得没有力气站立,坐在草地上。
“你本来就是。”
马路边的小杨树投下一片影子,我坐在那影子上。
太阳越来越倾斜,天起了凉风。不知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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