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见

我想起那年乡村的夜色了。黑黑的，回忆模糊了。

夜色之中，我看不清小勇的脸。

我拿着前些时从货郎那儿要来的小塑料枪，装了一粒小石子当子弹。我用力想拉上簧，可是橡皮筋却断了。

小勇拉着我偷偷走到暗处，让我看他的脸。他说，他妈打的。我说，我妈没在家。

我们本来约好去小红嫂家去借连环画。原来，小红嫂什么样子，我也不起来了。

我说，走吧，去借书去。小勇指了指他的脸，我再去，会再被打。

小义来了。他低着头，模糊的，好像是恐慌的样子。 小勇说我们不去借了吧，去玩别的吧。

我不服气，说那又怎么了？你们不去，我去借来了，你们别看。

他两个犹豫了下，还是我跟去了。

一路上他们不断四处张望，怕被人发现了。就像看了一半的连环画内的故事一样。

小红嫂的房子在村子最西边。老街已没有宅子可批建了。我的，小勇的，小义的宅基都在村子西边，只是还没有钱盖房子。盖起来的，都是娶了新媳妇儿的。

小红嫂的院子没有院墙。村内好多新盖的房子都没有钱再盖院墙。所以我们常来。卖货的货郎会直接把车推到她的院子里。小红嫂会买些糖给我。 也给他们。

小红嫂穿着一件新衣服。正在桌子前面喝酒。脸红着，像画里的仙女。

给我们的连环画就放在桌子上面。旁边，是她与他丈夫的合照。我们都知道她丈夫已经死了两年了。

拿去吧。她说。给你们了。看完后自己留着，不用还了。

我们有些惊讶，虽然是喜悦，却又有些不安。是否是少年天性，在那一刻我们都预见到了小红嫂的未来？

小勇说：小红嫂，为什么我妈骂你破鞋？你没钱买鞋子吗？

后来，所有的言语都在夜里消逝掉了。小红嫂说了什么。像是无声的电影，再后来，画面都模糊了。

我们出了屋子。走了一会儿，回过头，看到小红嫂屋内的灯还亮着。窗前有她的影子。长长的映在窗子上。。

小勇说，小义，你这几天怎么了。丢了魂儿一样。

小义好像有话说，又忍住了。小勇把连环画分成三份，小义没有接，只是说，我不看了。

夜下我看小红嫂的连环画。可是我总是跑神。后来我出去上厕所。天阴着，刚从灯光下出来，我的眼里漆黑一片。我摸索着走，到了厕所边时，下意识的往隔壁看了一眼。

隔壁是英姐家的厕所。她家穷，厕所墙被雨淋塌后就用几个树枝插在上面挡着。

好几次我上厕所时，会看到露出半个身子的英姐，看着她站在那里解裤子，然后蹲下去。隔了一道墙的距离，有时我会听到隔壁小便时，尿液击地上的声响。慢慢的我看到或是听到，心里就会剧烈的跳动。我甚至会悄悄的踮起脚试着向里面张望一眼，其实，心底是想看到英姐光着屁股的样子。

冬天风大，墙上的树枝都刮歪了。还有一些露出了很大的缝隙。就在我要转身走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有脚步声。

我赶忙矮了矮身子，悄悄的贴到墙边，顺着树枝的缝隙往里面。

我看到两个人影说着话走了过来。听的出是英姐与她嫂子。

两个人蹲了下来，模糊中有一片白花花的肉在那儿，以及英姐的嫂子使劲的喘气声还有她后来似是兴灾乐祸的嘲讽声：英子，你知不知道，咱村又出破鞋啦。

英姐说：谁？她嫂子说：就是你红嫂。英姐说：怎么会是她？

她嫂子说：吓了我一大跳呢。前几天你王婶家的小义去林场玩，回来给他妈说了，说他见小红嫂在林子里躺着，一个男人正趴在她身上吃她的奶子。大冷的天，光溜溜的也不害冷。

夜忽然亮了起来了。我看到英姐站起了身，我看到了她下身穿着的红裤衩，她上身披了一件棉袄，棉袄里面是她的两个奶子。我就想到了小红嫂。小红嫂的比她的要大的多。

春天到了。我与小勇小义去林场里玩，我们玩的很开心，也忘了看路，就在转过头去，忽然看到了小红嫂的坟。几个月不见，坟前的花草已长了起来。但它的乍然出现还是吓了我们一跳，我们不由大声的惊叫了一声，哄的一下，一大片燕子自坟头飞起，在我们面前盘绕，随后直冲到天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