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五)

紫盥洗毕，甫一推窗，俄见一翎羽委落于地。时鸢尾花开，翠叶披拂。紫细审之，裂片至大，三枚失其一。方恍惚，翎羽已渺，紫若有悟。先是，齐公喜花，独青睐于紫鸢，遂植一本于紫窗下。芳龄与紫相当，葳蕤经年，花信一十八春矣。

逾三朝，紫衣女郎复来。紫挑灯戏谑曰：“阿妹且安坐灯下，待我细审，卿与紫鸢孰美。”女郎亦笑曰：“未若姊美。”紫赧然一笑曰：“伶俐莫如卿。未审卿自何来？”女郎闻言怫然曰：“吾与姊交，贵乎知心，何见疑哉？且姊绝慧，了然于心，无乃过乎？”紫赔笑曰：“唐突佳人，还望赎罪。”女郎回嗔作喜曰：“固知姊，何罪之有？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今夕之游非比寻常，向者单翎独飞，是夜必双羽共振也。”

紫如言，双鬓各插翎羽，亥时风起，三刻而紫府在望矣。但见紫岚翻波，流霞蒸云，三山浮荡，气象雄浑。紫欢然曰：“日囿于方寸，夕纵意以游心。阎浮三千，莫如一隅之清欢也。”女郎急止之曰：“姊休言语，胜境至矣。”果然妙境！有双峰插云，峰壁皆紫晶，光华灿然。峰各有字，篆书曰：“沧海奇观观流易；桑田胜境境古今。”双峰间以巨藤，形若龙蟠，上覆紫花，结串成流，约九尺许，似飞瀑泄玉，比冕旒天冠。惟中空，可六尺，书曰“无色紫府”。

紫喜不自胜，曰：“双峰作门，紫气缤纷，未审入口安在？”女郎曰：“紫英匝地，瑞霭腾蒸，门为之遮。其侧有藤桥，可缘而进也。”遂寻觅之，于桑田峰下，骤见一“山”，形如叠石，九曲八弯，近而细审，紫藤之根柢也。遂循“九曲八弯”而上，许里余，忽见三山，遍布紫藤，流苏凌空，随风荡流；山以藤连，其状若桥；其下镂空，结似蛛网，其上垂英，氤氲飘风。紫喜极欲泣曰：“胜境如斯，叹为观止矣！”女郎喟然而叹曰：“沧海反易，桑田横流，亘古亘今，梦海幻游耳。”

时有风掠，藤桥浮荡，左盘右绕，宛若游龙。忽而一花坠落，紫捡拾之。大小约尺许，其状若梳，翘首珠尾，粉紫可亲，嗅而有香，其味清雅。紫甚爱之，遂隐于袖。女郎见而惊曰：“紫府玄英未尝见陨，此何兆耶？三山亦谲，未可轻入，可速归也。”是时，隐隐有风雷之声，音色飘忽，似远而今。但见垂英瑟瑟，藤蔓摇摇，紫讶怪之。女郎遽执紫手，几番兔起鹘落，旋至山门。喘息甫定，俄闻崩摧，检视之，峰侧藤山化作齑粉矣。紫大骇，惊而苏。复推窗视之，翎羽着地二枚焉。复观紫鸢，花隐叶长矣。紫怅然若失，莫名神伤。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