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江南美,落叶似春花,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下了多少天,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让人无所适从,又坐立不安。昨夜寒潮自北而下,风一阵,雨一阵,气温骤降,感觉一夜入冬,起床的一瞬间,如同走进冰窖,寒颤阵阵,感受到了冬的冷漠与无情。
思绪还停留在昨夜的欢愉中,一掷千金的灯红酒绿里,迷离的灯光下,脂粉味夹杂着酒臭的空气里,我迷失了方向,丢失了灵魂。鬼哭狼嚎般的歌声让耳膜发胀,隐隐作疼。不恋风月,不贪美酒,走出富丽堂皇的会所,冲进冰冷的夜雨中,听着轻松的音乐和雨声驱车而归。
归家已凌晨,醒时已晌午,近午餐之时,草草的洗刷,习惯于早餐午餐一起解决,可谓陋习难改。对午餐从来不讲究,街边小店,面店都可以,只求裹腹之饱,越快越好,越简单越好。拥挤的城市里,在街边找个停车位实属不易。于是面条,便当,沙县料理,兰州料理等,成了不错的选择。
最近,市区某快餐食堂成了我午餐不二的选择,一是味道不错,干净,菜品繁多,二是停车方便。因身体欠佳,不可食辣,一荤一素搭配,不用几分钟,囫囵吞枣般把饭菜填入腹中。
我擦了擦嘴角的油,刁着一根牙签,快速地走出快餐店,门口一阵寒气袭来,用手匆匆捂住上衣,冒雨往车上走。每次走过隔壁一家快餐店时,会不经意的瞟一眼,习惯于比较两家店的菜品,看看隔壁快餐店橱窗里的各种食物,可谓乱七八糟,心中暗自喜悦自己的午餐要比这些食物干净,似乎高档了那么一点,可谓自欺欺人。
当我走近隔壁这家快餐店时,一个流浪汉出现在我的眼前,见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脚底穿着一双凉鞋,一红一灰,让前来吃饭的人避而远之。见他在橱窗旁徘徊,指指点点地比划着,刚要探着黑乎乎的脑袋往餐厅里张望时,餐厅的老板掀开塑料门帘,用极其轻蔑的动作和语言驱赶他。流浪汉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应该是更加饥饿了,他用手碰了碰黄色自行车篮子里的塑料袋,推动了一下自行车,摸了摸肚子,想走,又停了下来,不愿离去。
我和他擦身而过,往前走了数十米后,尽管天空中飘着冰冷的小雨,我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到了他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抖动,看到了他绝望的眼神。我想起了王守仁《天泉论道》的一句"为善去恶是格物",讨厌没有善心的餐厅老板,不愿对他施之援手,太平盛世,一箪饭都不舍。
尽管世俗遮住了我的眼,庆幸没有抹去我的善心,看着流浪汉饥肠辘辘的模样,同情心瞬间泛滥,我飞快地折回了快餐厅,打包了一份红烧肉和一个青菜,另加一盒饭。结帐时,收银的女人有点纳闷,顺便问我不是吃过了,为何还要打包一份。我告诉她在门口见一流浪汉很可怜,隔壁餐厅老板不施舍饭菜,我打包一份给他吃。收银的女人说我有善心,我说是举手之劳,其实心中不是滋味。
走出餐厅,把饭菜递给流浪汉时,他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我一下,伸出微微发抖的双手接过饭菜,轻柔地和我说了一声谢谢。
坐在发动的汽车里,透过雾气朦胧的车窗,向餐厅的方向望去,见他蹲在快餐厅外的台阶上,急匆匆地打开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不知快餐厅的服务员会不会给他加点米饭。喧嚣的街边车来车往,赶路的人脚步匆匆,这一幕无人注意,也不会有人留意,随着车子的移动,他淡出了我的视线,消失在茫茫的烟雨江南中。
我想起了杜甫的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起了昨夜的歌舞升平和饕餮大餐,发觉我是如此的丑陋,满身铜臭地活在浮世,苟且偷生,亦如行尸走肉。同时感叹诗中所描述的盛唐贫富差距之大,无奈千年后的当今盛世亦如此,或许更加严重,怅然若失,独自叹息。
一天的忙碌后,回到温暖的窝中,望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想起流浪汉的那双深遂而绝望的眼神,我感觉失去了味蕾,味同嚼蜡,毫无胃口。此刻,窗外已经飘起了雪花,雪落无痕,寒气逼人,纷纷扬扬的雪花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气。
夜静了,雪越来越大,那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你冷吗?在这座看似温暖的城市里,何处是你的窝?桥洞,街边,长廊下……但愿今夜的雨雪早点停住,别让雪花冻伤了你单薄的躯体,别让寒气侵蚀了你的肌肤,明天,你的晚餐又在何方?
寒冬里,谁愿去流浪?浪迹天涯归来的我,在他乡有了一个温暖的窝,心情却如窗外的雪花,越来越冷,越来越沉重,甚至凝固成冰天雪地,不知何时会苏醒。
2018年匆草于大雪日
寒冬里,谁愿去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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