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向冰城白玉楼

作者: 花l九 | 来源:发表于2023-08-08 15:51 被阅读0次

    地球东部,东方以北,在中国这片还算辽阔的土地上,有一个地方,人们叫它东北。那里,不是一个省,不是一个城市,而是一群人,一种情怀。于我而言,那里有我的家乡,有我最温暖的回忆。

    我的家在哈尔滨的一个村庄上,我并没有什么绝妙好词来形容它,也没有哪位风流名士对它大加赞赏,只是在我心里,它,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家里的夏天,微风不燥,日光倾城,慢悠悠地来,轻飘飘地走,不像岭南这般,晴时烈日高照,阴时大雨连绵,余韵悠长。小时候的记忆里,蓝天白云,树木丛生,追逐嬉闹。有一望无际的嫩绿庄稼摇曳生姿,红砖围起的院子里,趴着嚼干草的黄牛,永远都在觅食的母鸡,在水盆边戏水高歌的大白鹅,锁链锁住了威风凛凛的大黑狗,在阳光下慵懒地吐着舌头。橙红的油彩顺着西边的大地爬上落山的夕阳,爷爷坐在院子里的轮椅上看着路还走不稳的弟弟玩耍,奶奶弓着背在菜园里拔着杂草,妈妈系着围裙炒着那几样吃腻了的家常菜,而我应该在写作业吧,听到拖拉机轰隆隆的响声放下笔,飞快的打开黑色的铁皮大门,迎接在田里耕作满身尘土的爸爸。东北夏天的夜晚,夏风娓娓地吹,蛐蛐和着漫天星辰悠悠的叫,偶尔也会被嘴馋的蚊子扰了美梦。

    七月流火,风渐凉,雨渐勤,从第一场秋雨开始,从第一片落叶开始,村庄终是被秋日的阳光一层层的镀上了金黄。金秋十月,应该是这个村子最忙碌的时候,更是爸爸最忙碌的时候,作为村子里少数拥有农用机械的人,自然是被那些迫不及待收庄稼的人早早预定。早上走的时候,头顶星辰,晚上回来的时候,明月清风,还带回来一身尘土和混着柴油味的汗水,他会狼吞虎咽地吃饭,会鼾声如雷地入睡,从未听到他提及半个累字。爸爸总是这样,看到他并不会觉得他有多厉害,但是他总是能把有问题的机器修好,能教训的了脾气倔强的老牛,铺的了砖,砌的了墙,不喜欢抽烟,不喜欢喝酒,总是喜欢看新闻联播和农业节目。他从不抱怨生活,干起活来,努力认真,他不经常笑,但是不会让你觉得很严肃,甚至有一点温柔,像是深秋正午的太阳,阳光很烈,照在身上,却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东北的雪来的迅疾而猛,突然一天雪花肆意翻飞,漫长寒冷的冬天拉开了帷幕。大片大片鹅毛般的雪,在北风里或急或缓的飘下来,天地在几个小时间便混沌苍茫,难辨远近,像这样纷纷扬扬下上两天两夜,整个天地也就换了颜色。万物盖上松软的白雪,映的天都是白的,往日里流淌的江水此时也要静静凝住,傲然的青松也需用繁密细长的针叶托起洁白的雪。抬眼望去,一马平川,哪里分得清天和地。路边的柳树挂满树挂,陡然间一阵寒风袭来,枝头的雪扑簌簌地散落,在阳光下织成璀璨的纱幔。“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也不过如此。冬天的人们都难得清闲,一家人清完雪,烧起暖呼呼的炉子,坐在电视前,喝着热水,等待着冰雪消融的春天和今天的晚饭。晚饭有香甜大米,有奶奶用米汤煮的汤汁浓郁的酸菜汤,淋上醇香的辣椒油,软糯的土豆和爽脆的酸菜在嘴里混杂……

    一幕幕场景,一场场往事,仿佛隔了一层大雾,又仿佛被时光氤氲开一层烟雨,我虽身在其中,却恍如隔着千沟万壑。回忆到这里,我已经不知道我挂念的是东北的雪,还是村庄里的人,亦或是那碗忘不掉的汤。我想大抵是江河湖海太过硬朗,日出日落又千篇一律,触动最柔软心底的还是妈妈的那几样家常菜和奶奶的酸菜汤。只不过村子老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开了那个族祖辈辈生活了几个世纪,甚至更加漫长岁月的村落。只有一些慵懒的老人还守在那里,翻着日历,数着日子,一天比一天短。

    以前总是嫌故乡太近太近,一抬眼就能看见它的繁星明月,一伸手就能碰到它的每一片土地。读余光中的《乡愁》,并没有体会到思念的感觉,“小小的船票、矮矮的坟墓、浅浅的海峡”倒不如“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来的痛快些,只觉得作者多多少少有些无病呻吟了。如今得偿所愿,从北到南,这里高楼林立,树木四季常青,冬季也还繁花似锦,仿佛时间根本留不下四季更替的痕迹。可是每次坐上离开的列车,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象,心里总会有种慌乱感,怕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却再也见不到熟悉的人,物是人非的感觉,太过于悲伤。也算是明白了乡愁这种东西,只能止于唇齿,深困于心,藏于笔尖。如今别人问起我的家乡,我无法提及记忆中的村庄,我会回答说,东北,黑龙江,哈尔滨。而他们也会给出适宜的赞赏“啊!冰城嘛,真好!”

    是呀,就是那个冰城,不过只是那个冰城里最不起眼的一座白玉楼。比起南方的千山一碧,水天一色,我更喜欢四季分明的北方,喜欢那里的严寒嘶吼,白雪萧条,喜欢那里的纯粹与肃穆,和那不修边幅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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