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父亲爱的表达

     

对父亲爱的表达

      我喜欢董卿在《朗读者》中说的一句话：对父亲爱的表达，不止在父亲节。

      虽然父亲节是众人认可的，多年来我却从未在心底接受过这个洋节，因为我的父亲永远都收不到我的父亲节礼物了。

      十九年前的农历六月十四，我刚刚师专毕业的那个暑假，一次意外，我失去了挚爱的父亲，早上分别去干活，再见已是阴阳两隔。在以后三年的时光中，我甚至不敢听别人叫“爸爸”。

      父亲是个能工巧匠，也是一个豪爽、热情的人。

      父亲生活的年代让他吃了很多苦，他从小跟着大伯们上山劈石头，后来又做过木工、瓦工。他跟妈妈结婚时用的洗脸盆架就是自己做的，至今还在使用，简洁大气的设计，就是现在也不过时。他的瓦工手艺，在我家翻盖房子时派上了用场，一位顶好的技术员。后来他又跟在镇上拖拉机站工作的二伯学会了开拖拉机，这一干就是十几年，在给我们家提供了相对比较优越的生活同时，也帮助了很多人。他为人爽快，不斤斤计较，每到麦收、秋收时节，他宁愿自己多累点，吃点亏，也会去帮助他人。他的好人缘，至今村里的老人说起来，都是夸赞的。

      在我眼里，他是个慈爱的人。

      我家是慈父严母的家庭，母亲在家料理家务，对我和弟弟的管教较多，父亲成天开车在外运货奔波，回到家跟我们亲还亲不够，才不舍得训斥我们。所以父亲回家的时候都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

      至今我都能想起他回家时的情形。大门外，拖拉机的“突突”声刚停，父亲就已经吆喝着“孩儿们，爸爸回来了！”我和弟弟跑到屋门口，就会看到父亲满面笑容，手里提着个袋子进门了，看到我们，他快速挥挥手里的袋子，得意得笑着，然后宠溺的看着弟弟跑跳着去接。 袋子里，有时是一块猪肝或是一个猪耳朵，那是我们的美食大餐；有时是一棵花，给家里的小花园又添一笔亮色；有时是几条小鱼，门前的睡莲池里又添几位邻居；还有时候是一包花生米，给午饭桌上加一道可口的饭菜。

对父亲爱的表达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买回的是烤鱼片，那次花了父亲两天的劳动所得，非常奢侈。后来母亲说起来，我才知道，那是运货去一个大地方，看到了刚上市的鱼片，本来父亲没想买那么贵的东西，可是当时的售货员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父亲觉得，农村的儿女还没见过，自己紧紧饭费，也要让我们开开眼界，尝尝新鲜，省得以后像他一样被人歧视。那包烤鱼片，我们全家是在晚饭后人到齐了才能享用的。母亲小心的解开袋子扣，顺着鱼片的纹路，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分给我和弟弟，她和父亲是吃袋子里的碎屑的，偶尔才会享受跟我们一样的待遇。记得当时也是暑假，潮湿炎热的天气让那一小包鱼片还没来得及吃完，就有些变味了。那也舍不得丢，阳光下暴晒后，还是美食。

      现在想来，在外劳累一天的父亲，回家后带给我们的快乐时光，是多么幸福的时刻！

      1997年，我去外地念师专，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父亲总是走到我面前，叫我一声“闺女dai”,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盯着我看，看看我有没有变样，生怕我瘦了。晚饭后，我在堂屋的空地上展示体育老师刚刚教的太极拳，他很高兴，说“好好学，这个有用”。

      春天的午后，我们在山坡上放飞爸爸自己扎的风筝，那个“八卦”风筝总是飞得最高的；夏夜的灯光下，我们一起数他上山捉的蝎子，七个一副药，是给奶奶吃的；秋收的玉米地里，父母干农活，我和弟弟在一旁捉蟋蟀，晚上回家放上油炸一下，就是一顿美味；冬天守着炉火，一家人打扑克，有时是欢歌笑语，有时我和弟弟也会输得恼羞成怒，最终都在故意防水后，皆大欢喜。

对父亲爱的表达

      这样幸福的时刻太多，不敢再去回忆。

      在父亲刚刚去世的几年里，我和母亲、弟弟相依为命。一个天突然塌下来的家庭，面对邻居宅基地的为难、我毕业后的失业、经济来源的骤然中断，那种打击是别人无法体会的。至今仍记得，深夜我和母亲听着自家租客的狂欢，不敢入睡；放学了，我站在胡同口等弟弟回家，只是迟到了十几分钟，我就惶恐不安，害怕意外的再次降临；我不愿意见任何人，不愿和人说话，希望自己可以隐形，面对朋友的关心，只想回避。对当时的我来说，幸福太脆弱，瞬间可以打破，既然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痛苦，我要做一个无牵无挂的人。

      一个人，其实并不像自己所认为的那么脆弱。从小生活的幸福环境，父亲积极乐观的心态在我的心里其实已经扎根了。我渐渐感觉，爱是可以延伸的。自己活得幸福，是对爱自己的人的最好的礼物。

      如今，我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我会陪他们一起过父亲节，弟弟也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们和母亲一起生活，享受天伦之乐。弟弟是个有担当的人，继承了父亲的孝顺、乐观、善良，父亲的早逝，苦了他，锻炼了他。作为农村里的儿子，上初中时他就开始担起了家里的交际往来、红白喜事，大学毕业后，更是撑起家里门户。

      弟弟跟父亲有很多共同的兴趣爱好，如爱唱歌，爱喝酒。

      我记得96年左右，父亲就买了家庭功放机音箱设备，让大家放松娱乐。那年正月春节，我和父亲站在大门口的葡萄架下，听母亲跟她的朋友们在屋里唱戏，唱歌。我想去催他们结束，父亲说：“你娘也忙了一年了，让她们乐乐吧。”弟弟从小耳濡目染，唱得不错，是文体节目积极分子，更让我欣慰的，是我儿子也遗传了这一基因，过几天就要参加声乐九级的考试。

      说起喝酒，是最让人头疼的。弟弟每次聚会，总是感情深得不醉不归，这时母亲总是急得唠叨，“你爸爸的本事真是没失传！”看到女婿醉酒，也会无奈的说，“真是随了你丈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家风也传承的让人…

      马上就是父亲的忌日了，我和弟弟相约去祭扫。这么多年后，母亲都不愿去面对那块墓碑。弟弟会跟往年一样，边摆祭品，边拉家常一样，跟父亲说说家里的近况，下一步的打算。说说父亲从未谋面的外孙、孙子干了哪些趣事，当然说的最多的是陪母亲去了哪里游玩。而我会侧立一旁，看着墓碑，听着弟弟的絮语，平时总会觉得他话多，此刻却倍感温馨。

      以前，我总认为，有些事，有些人永远不能说不能写，更不需要说不需要写。

      今天，写下这篇文章，只因为，有些爱，需要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