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爷爷

我见到爷爷时，爷爷额头上围着一块油腻腻的毛巾，上身穿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二骨筋背心，下身穿着一件不知什么颜色的补丁落补丁的裤子，裤腿挽在膝盖上面，露出两条干瘪，上面裹着全是泥土的腿。爷爷脚上没有穿鞋，他整个脊背，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像涂上了一层油。爷爷腰上插着一根旱烟袋，烟荷包搭拉在屁股上，像钟摆似的不停的在摆动着。

那一年，我大约有十岁的样子，在一次放暑假时，妈妈带着我，从我们的矿山回老家爷爷家。

我在矿山出生，长到十岁，从来没有出过我们矿山的山沟沟，我那时根本不知山沟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一进入到我们老家地界，我就被惊爆了！

原来外面这么大，一望无际的农田，和看不到边的冀中大平原，广阔而又深远！

我感叹:天外有天啊。

到了爷爷家，我头一件事儿，就是钻进不知哪是边，杆儿比一个大人还要高的玉米地里玩耍。玩累时，我发现了玉米地里种的萝卜，我早跑饿了，想拔一根萝卜充饥，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刨地里的萝卜，正刨着，我看见爷爷手中提着一把掘头，气喘吁吁，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他跑了来过来:"可不敢呀……"爷爷看到我已经将一只罗萝卜拔了出来，他瞪着眼睛，边说边将萝卜夺了过去:"这是公家的，公家的东山西不能偷挖，要当坏人抓起来呢……"我看到爷爷的手背粗糙得像一块老松树皮，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手心上磨出了几个厚厚的老茧子，此时，手拿萝卜的爷爷手抖的不知如何是好。

爷爷说我要被抓，把我吓坏了，我装做很委屈“哇哇"的大哭起来。

我第一次到爷爷家，就给爷爷摊上了事儿！

我拔萝卜的当天晚上，爷爷家忽拉子来了一大帮子人，他们吓人的挤进爷爷家的小土房里，不容分说，开始到处胡乱翻倒，大半天过去，这帮人什么也没翻到，其中一人，身上瘦的没什么肉的汉子，他恶狠狠盯了我几眼:"就这小子……"

"他是个孩子，是我没管教好，我愿意受处理……"没等汉子说完，爷爷抢过话，然后，不停的向汉子躬着身体点着头。

第二天，村上开了大会，我爷爷站在台上，头低着，他脖子上挂着一块大牌子，牌子上写着字，旁边是那个瘦汉子，他义愤填膺，大声喊着话，几里外都能听见。

台下人被调动起来，有人把废玉米棒子向爷爷砸去，爷爷被砸了个正中，鼻子流出了鲜血。

一个老汉看不下去了，一把揪住砸爷爷的人:"二狗子，我老曲就看不贯你，你也太没良心了，仗着你的会计大伯什么也不想干，懒的冬天连件棉袄也没的穿，还记的是谁送过你这个老光棍一件棉袄，就是台上的这个老汉吧……"

我妈妈第一次打了我，并训斥我:"你是要害死你爷爷的节奏啊……"

我偷拔萝卜本来是没事也没人知道的，可爷爷却带着我偷拔的萝卜去了村委会，主动投案自首了。

妈妈训斥我时，我说是爷爷做了一次大傻瓜，如果他不去说我偷拔萝卜，永远没人知道有这事情发生过。

爷爷说:"人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做个诚实的人，这样才会常久。"

那天，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爷爷家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村里的会计老李。

原来，村里每年都会给村民分煤，煤是按村民干活积极与否来确定，积极肯干的多分，偷懒不愿出力的少分。煤在村委会大院里都分好了堆，煤堆有大有小，上面压着一块纸条，纸条上写着领煤人的名字，爷爷当然属于积极分子，但爷爷却领了小堆，大堆被村里的老曲领走了。村委会发现后，严厉训斥了老曲，让老曲把大堆退给爷爷，爷爷说小堆就小堆吧，会计说老曲装病懒惰，爷爷这是在助长懒人得便宜的思想，会计说着亲自将爷爷领回来的小堆煤给装上毛驴车，让爷爷抓紧去换回来，如果做不到，严肃处理爷爷。

爷爷赶着毛驴车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爷爷说:"老曲真不是装病不想干活儿，他得了严重的气喘病，身体软弱，干活没有力气，村里人都知道………"

那大堆的煤，是爷爷故意让不识字的老曲领走的。

二狗子一直痛恨老曲骂过他，他看到爷爷让老曲领了大堆煤后，向当会计的大伯告了密。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