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近来可好?

作者: 夙叶 | 来源:发表于2018-10-19 11:10 被阅读10次

    我望着远处的湖水发呆,忽然想到今天还有一个约会,但愿不会太迟。

    眼前的这名男子为我沏了一杯清茗,我端坐着对他微微颔首,而他却笑出了声,许是笑我的正经娇作,就连那汪湖水也在微微颤动。我没有理会,也知道今天绝非是他能轻易消遣的时日。

    他侧卧着,看着远处将落未落的圆日,不言语,只是暗自伤神。“人人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世人皆知他满腹经纶,可又有几人知晓他的他的满腔愁思。

    若不是知情人想必会觉得他才是那个矫揉造作的人儿吧。于这俗世他是生于帝王权贵家,长于锦衣玉食间,文采斐然,才情四溢的谦谦公子;于友人她是豪情待客,纠知己集渌水亭的俊俏才子;于爱人,他是情切意笃,深情付诸于一人的痴情佳人。

    或许我们都习惯沉溺在美化他人的世界里,也常常会在仰望别人的时候忘了自己的安乐平和。而容若纵生富贵温柔乡奈何非他有意;纵有诗意万般奈何青春有尽;纵喜鸳鸯戏水奈何相思绵长······

    我和他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一次是关于他自己,一次是关于她们。

    对于自己,他是无奈的。

    容若是幸运的只是他不幸福。没有谁可以轻易划定谁的幸于不幸,个中缘由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容若拥有大多数男子都梦寐以求的显赫门第可偏偏他身在高门广夏,却常有山泽鱼鸟之思。而天生孱弱的病况更是令他生性忧郁感伤,有着“身居华林而被悲凉之雾”的惊心气质。年少时光,大多居于病榻,即便是金杯玉箸又如何,更多的只剩叹息。

    他是聪颖的,习汉文,工词赋,精骑射,区区一副肉身岂能轻易禁锢向往自由的灵魂,少年多是放浪时,当他身披裘衣半躺于床栏旁时思绪早已飞入山川寻觅知音去了。他热爱那山水秀色,我想他这一生若不是这般情形那他定是一位雅居隐士,没有如今盛名却过得悠闲自在。

    他是好客的,这一生尤爱汉族的布衣文人。那一览方亭寄托着他们不流于尘世的才情。是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亦是避世免俗的最好慰藉。能够想象的到,把酒言欢的他是何等意气风发,一起吟诗作赋,最后醉倒在竹林旁,梦醒微酣最是惬意时。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容若就是缪若晨星的少数人。或许人们总是对于得不到的永远惦念而他总是也总能做到以诗祭远方。他咏塞上雪花“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叹得身世难劝山水志,又道“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呼世间再无金风玉露的相逢。

    对于她们,他是相思的,是愧疚的同时也将大多笔墨给予了她们。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木兰辞.拟古决绝词柬友》

    君骑白马来,踏起草波一片,远赴相思之约。可挥别一去,招手不再,宫门相融,再见已是何年岁。我们总以为青梅竹马能够成就一段佳话,可情缘从不由人定。

    红楼问世时,众人皆传那是属于容若的一段故事。就连乾隆也长叹:“如此不是明珠家事吗?”书中宝玉,黛玉两小无猜,情定甚好,可局内人怎能看清局内事而旁观者也许早已看透暗笑。

    如宝黛,如容若,他们都把最初的爱恋别离在那个名利场上了。他们都是政治的牺牲品,封建的葬送者。不是不愿反抗而是无力反抗,如此便只能委曲求全,而最后付出的却都是难以割舍的。既把秋扇意凉于心,纵生哀思难却再现。

    “点滴芭蕉心欲碎”怎可能不碎;“今夜玉清眠不眠”又怎能安心入睡,只好“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再有不甘也只能“红泪偷垂”。等秋过,冬尽,春又来时,再忆当初。

    我想骑马相会时一定是个春季不然怎能叹出“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本以为爱情讲述的是两个人的事,可是那段只有男女主角认定的木石前盟终究还是淹没在不被看好的眼光中了。一别经年,了断心事,再不能你侬我侬,一段往事只能封存······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出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画堂春.一生一世一双人》

    君着尘衣,眼生明媚。那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他欣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上泛起阵阵涟漪。那夜,满城红妆,唯有它如梦。婚后他们琴瑟和鸣,煞羡了旁人。可美好的故事终有结局,一份得到却又失去的美丽也终究是满怀遗憾的。

    我们都希望美丽定格,欢愉永驻,可饱受起落的容若却只得叹到“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似乎关于容若的所有事都是不顺的,过去的欢愉只是为了衬托当下的哀鸣而此处的不问便是对他最大的善意了。

    他一定时常痴想着他的倩影,想到出神,想到泪落,甚至有时还会恍惚远处的背影是否是已去的卢氏。相思最是消磨人而生死殊途最是使人悲怆。几副惆怅意,婉转相思人,那一缕剪不断的幽思最是教人难耐,仿佛可以教人一夜之间失了魂魄。“一宵灯下,连朝镜里,瘦尽十年花骨。”终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浣溪沙.残雪凝辉冷画屏》

    君若有依,相逢即知己。本是知己,如获,乃三生有幸,后,门第相却,终别离。自古至今,门当户对是婚姻绕不开的话题,只可惜郎才女貌非能世事成全,只可惜就是因为太懂了所以愿意退居山水,隔月相望。爱你,愿你心喜顺遂,成全了他便是成全了自己,纵有不舍也心甘情愿。既是知己,一眼便可确认千年,自是无需多言······

    凉意渐重,夕阳已去,那盏茶也已冰寒难消,唯眼前这位男子不知觉。然从他嘴里吐出的亡妻之念却难消难静。万物皆可变,唯一不变的是你澄澈的心,一如初见,心绪纷飞,再变故人,亦付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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