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

  呼啸的北风，粘稠的空气，瘦草枯黄，四周雾茫茫。

手中白烛的火焰在跳跃，门外的唢呐奏起了哀乐，我轻声念着你，绕着你的棺木走了三圈，在灵堂前的炉里插上了三炷香，让你的灵魂再为我停留。

  泪如雨下，我还在乎谁看到我狼狈模样。让我为你三鞠躬 ，一拜谢你生养之恩，二拜我今后无缘再见，三拜愿你来世一生顺遂。

  眼中的光景模糊，让我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屋外的小雨；让我分不清，被卷起的是孝带还是纸粘到花圈；让我分不清堂下是宾客还是你在对我微笑。

  似乎悲伤在这一刻停止，似乎悲伤又在下一刻流动。北风从身上掠过，再也感觉不到寒冷。 我捧着你的灵位，从火炮的烟里穿过……

  脚下着泛着草腥的湿土，远处的田垄，路边的菜田，堰塘里的白鹅，远山，薄雾，竹篱，好像眼中看到的都是你 ，可我知道，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眼前划过的白色，是我为你撒下的钱，吹着唢呐敲着锣的长队，是为你抬棺的队伍。眼眶中溢出的泪水，滴在手上，竟有些灼热。

  将你的木棺放置在那里，为你献上三抔黄土，不希望你能荫蔽子孙，只愿你黄泉一路走好。在棺木四周撒下米粒，祝愿来生衣食无忧。

  将纸质的马匹房子，在新坟前点燃。脸上烤得发烫，却忘记了后退，让我为你再烧一把纸钱。

在暮秋的小雨中，火还是燃了起来，没有纸灰飞做的白蝴蝶，亦没有血泪染成的红杜鹃，单调清冷中一生就结束了。

  为你送葬，让我想起你不久前新添的白发；为你送葬，让我想起你不久前，在抱怨，眼睛看不太真切了；为你送葬，让我想起了最后一面在病房里唤你时你浮肿的面庞，眼角的泪……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我做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你今后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今后该怎么做。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按别人认为的那样，放下悲伤，认真生活。我只能像别人那样，一年几炷香，几把纸钱，几句问候。

  我把关于你的所有记忆存在心里，让时光抹平你脸上的皱纹，鬓角的霜。

而待我满头青丝换白发，在我面老色衰背佝偻，在我眼中的光景不再明媚，待我耳中的声音不再真切。

  那时我完成了生命的历程，是否无愧于你，亦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