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底,我大学毕业了。
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广场到站牌的一路上,送行的人越来越多,有很多人是在去上自习的路上临时加入为我送行的行列的,学妹笑称我是“交际花”。我们一路说说笑笑,一点没有别离的味道。
火车凌晨5点到南京的时候,天空下着细雨。我想这个时候负责安排我们住宿的同事还在睡觉,所以就在地铁站的长椅上坐下来。凌晨的凉意,还有这座陌生的城市淅淅沥沥的雨声,一时让我感到些许孤单。我默默的祈祷着,愿安拉让我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容易的生活。
值得高兴的是,清真寺离我工作的地方很近。下了班,不到一站地铁的路,我跟着导航兜兜转转竟走了很久。清真寺是在一座红色大厦的后面,青色的砖,绿色的铁门。没有庭院,是个低矮的四层建筑,在闹市里一点也不会引起注意。一棵苍翠的银杏,把枝叶伸展到四楼的格栏上。走进到里面,蓝色的拜毯下铺着白净的毯子,一尘不染。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进来,明明亮亮,宁静朴素。
我喜悦极了,这是这座城市里我的心灵的栖息地。
礼拜结束,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位和蔼的叔叔,我向他问候色俩目(即穆斯林的问候方式,意为平安),他热情的回答我,并关切的问我从哪里来。得知我刚来南京,问我早晨的封斋饭是如何解决的(穆斯林每年有一个月为斋月,期间白天不能吃饮。早晨吃封斋饭的时候,天还是黑着的,餐馆还没有开门),说着便带我到一楼去。
“大沙,这是刚到南京的一个大学生,早晨封斋饭没办法做。”。
他带我见的是负责给大家准备开斋饭的叔叔。眉毛又黑又浓,高个,说着一口亲切的平凉话。“能成,以后就在这儿带上回去”。
在南京的第一个斋月,每天下班过来在这里礼拜,开斋,然后再带着第二天早晨的封斋饭离开的。有时候,大沙见我难为情,他就把米饭和菜分开装好,再系到一起放在拐角的桌子上,然后走过来轻声说:“饭已经装好了,你下礼拜的时候过来从桌上拿走。”。
大沙对年轻人总是热情的,每每有旅客来,桌子都坐满了,他就再添一个凳子,招呼他过来坐。他说:“清真寺像个池塘,光有我们这几条老鱼游来游去没意思,需要你们这些鱼苗来,水就活了”。
我深深的感动于这样的关照,只是从来没有向他们说过一声谢谢。我怕一声“谢谢”贬低了他们的举意。所以,我只是偶尔会带一些枣分享给大家,或者在捐款箱里投进不多的一些钱。
我想,这样的容易,一定是安拉应答了我的祈祷,后来我也会经常的向安拉祈祷,祈求安拉保护这座给我内心带来宁静平和的清真寺,回赐这里所有给我温暖和关怀的人们。
清真寺的唤礼响起,就是李老呼唤大家前来礼拜了。
李老,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大家都这样叫他。他的故事我知道的很少,只是常常听到很多已经离开南京的人,说起他的唤礼。
第一次听他唤礼,我被他洪亮清澈的声音深深的震撼,从没听过这样的唤礼啊……
他是我想象里典型的长者的形象,长长的胡须,白亮的面容,和蔼可亲,但又有一种风骨。
每次见他,从来都是微笑着首先向我问候,远远的就伸出双手,然后温暖的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每个周五聚礼日,他早早的就在清真寺的门口等着大家,然后热情的一一问候:“愿安拉的平安降福于你”。礼拜结束,他又第一个出来,站在门口,一一握手道别:“愿安拉的平安降福于你”。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一次不是这样的。
穆罕默德说过:“首先说色俩目的人,将先进入天堂。”。
送走了大家,他会把铺在外面的席子一一的叠起来放回原处,摞得很高。
夏天的时候,我也会常常在清真寺的大殿里呆着,学习读书。李老就在落地窗前捧起一本大大的古兰经,轻声的诵读着。
南京白话里有很多的粗话,很多人都未能“幸免于难”。就连清真寺的老人们,都张口闭口会来两句。我从未听到李老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我想信仰的一部分就是要让人们在习以为常的生活里,保持一种彻底的干净。
马爷爷,我是在饭桌上认识的。
94的他像个淘气可爱的孩子。眉毛头发都白了,却白得神采奕奕。眼睛深邃眯起一条缝,他耳朵不好,听不清的时候,会稍稍睁大眼睛,把手轻轻放在耳朵上,像是在偷听你说话似的,那样子可爱极了。
他吃的不多,别人给他夹菜,他说:“我吃饱了,不过为了感谢你的心意,我尝一个。”然后他夹起筷子,认真的吃一口。
他的故事,我每每听,都有极大的吸引力,深深的被带入。或许是太投入的缘故,所以每次听完,我都好像是真的经历了那么多的故事一样。
爷爷经历了战火纷飞的年代,他说,现在无论在哪里,只要警报一响,他的手就会忍不住的抖。听完这一句后面爷爷再讲的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最让我感动的是,他说,小时候奶奶告诉他,手向下比手向上好。说着他便把手捏成一撮向下又接着翻过来伸出掌心。
这是说施舍比索取好!
爷爷后来退休,供养了一位新疆的大学生直到她毕业。
清真寺的唤礼响起,让我想起“只是力量太薄弱了,若得像午夜的荧光,大戈壁的驼铃”。唯有从这一个个平凡又高尚的故事里雕琢自己,然后把这精神像带着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播大地四方。
网友评论
看到你给我打赏了,谢谢!但鼓励才是我最想感谢的
感赞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