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镇距离余新县城三十多公里,生在一座座土坡当中;那里连条像样的马路都没有,县城跑乡镇的客车也只从邻镇经过,一天只有一趟。
刘远志带着张丽坐火车到余新县城时已经是晚上啦,客车已经收班,他俩只好在客车站旅馆找了个小单间住下,住旅馆的钱花了刘远志在学校半个月的生活费,这让他心疼的不得了。出来读书后的生活费都是他自己在省城兼职打工赚的,并且还省下了一些,每个月还给家里寄一点。
回到旅馆房间,张丽把行李全顺到角落上,拉着刘远志坐到床上,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袋,打开后里面有一个塑料袋被发圈扎得紧紧的。张丽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袋子剥开,里面是张高发给她的钱,厚厚的一沓。
“给,远志哥!”张丽一把将钱递到刘远志手上。
刘远志吃了一惊,问她:“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他从生下来从没看到过这么多钱,那是一沓厚厚的百元大票子。
“咱爸给的!”张丽笑着说:“我回去收衣服,妈硬塞给我,说是爸交代一定要让我带走的。”
“这钱咱不能收,小丽!”
刘远志把钱又推回张丽怀里。“我知道,远志哥,我对咱妈说了,可妈说这钱如果我不带走,她和爸就没有我这个女儿。”说到这时,张丽眼看着眼泪又快掉下。
“是我对不起叔和姨,是我对不起你,小丽,让你和我受苦。”
刘远志也没绷住,泪水轻声低落,眼睛红红的,他抓着张丽的手;俩人握着这沓厚重的钱,像抓住生命一般。
“远志哥你别这样,我相信你,我们拿着这钱回去,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不管在哪,只要和你过日子,这日子都是甜的。”
张丽又把钱塞到他的手里。
第二天一大早,刘远志和张丽便洗漱好背着行李出了旅馆。刘远志把行李驮到候车厅,交代张丽在那坐着等他,自个去售票大厅买票;他在售票厅隔着玻璃看着坐在地上的张丽。
候车厅没有凳子,实际上就是一大块沙土坝子,车来了人们就排着队上车。
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刘远志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混合着幸福,夹带着苦楚,他一个农村出生的泥腿子,何德何能娶上这城里的媳妇。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张丽成了自己的老婆,昔日的富家千金,现在就陪着自己坐在这沙土地上。刘远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张丽过上好日子。
去往樟树镇方向的客车来了,刘远志带着张丽上了车,客车很挤,实际就一个面包车,只有七个座,但是却挤上来十几个人,幸亏俩人早早就来了,不然只能找个地蹲着。
八月份的樟树镇包围在一片青翠之中,群山环绕,重峦叠嶂,一条母亲河在田野之中蜿蜒匍匐,向着下游流淌。刘远志和张丽到了邻镇下了车,花了两毛钱买了两根老冰棍,接下来的五公里山路,只能靠步行。
刘远志把行李全揽过来驮在肩上,午后的太阳正烈,刘远志汗如雨下,汗衫全被浸湿;张丽生怕他中暑,想给他分担些,但是怎么也拽不过来。
冰棍刘远志几口就给嚼碎吞了,张丽的还含在口中,刘远志大声的唱起了歌,那是农村人务农时编造的山片儿,刘远志平常说话文静得很,但一唱起歌来,声音粗狂豪迈,出乎张丽的意料。
张丽看着刘远志笑的合不拢嘴,便问他傻笑什么?
刘远志回答她:“回到家踏实,和你一起过日子踏实。”
歌声在群山之中环绕,似乎顺着樟树镇的母亲河逆流而上,一直传到了刘远志父亲的耳朵里。
刘德富早些日子收到儿子寄回家的信,说要回来,并且带着媳妇回家过日子。这可把这老汉高兴坏了;刘远志说近些天便会到家,他就天天挨着跑到镇东头的土坝上望着进镇子的土路。但他瞒着老伴,瞒着刘远志的母亲吴秀娥,他不想让吴秀娥觉得自己小题大作。
刘德富早早起来,肩上扛着锄头,便和老伴说去镐土去了,但却自个儿一天往镇东头儿跑上好几趟,他的背佝偻着,背上顶着一个大包,像驼峰,镇里的人都不叫他名字,都叫他刘驼子,早些年他很厌烦别人这样叫他,但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
镇东头的土坝子上有棵杨柳树,刘德富就坐在树下,用从公社里丢掉的废纸卷起旱烟咂吧咂吧的吸起来。
“今年的庄家长得真俊啊!”刘德富望着绿油油的稻田感叹;这时,田坝里出现了两个人影,刘德富站起身,眯着眼睛望去,定睛一看,是娃刘远志,还有个女娃娃,是张丽,去年过年时远志带回家来过。
刘德富看到娃回来啦,脸上洋溢着笑容,但他又有些慌了,可不能让娃看到自己在镇东头的土坝上等他们,几十岁的老汉丢不起这个人。他扛起锄头就往家里跑,快到家时又想起和秀娥说去镐庄稼,现在还早,回去不合适,自己前脚进屋后脚娃们就到,秀娥肯定知道自己等他们,肯定要笑话我。刘德富心想不成,便扭头回了庄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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