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沧澜尽 上
敖东槿
楔子
这个夏天热的人几乎要蒸发，每个人和妖怪都热的无精打采。君清玖陷在紫藤椅里摇着蒲扇摇摇晃晃，想着是不是让北辰变成一株猪笼草帮她装装蚊子，结果被北辰以“本妖是只高贵的世间稀有的野人参”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而此时北辰正在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帘后一杯接一杯灌下冰窖拿出的水，面前放着一大桶冰块翻滚的冰水。
一身白衣的攸夜和捏着烤鸡腿的柏容正挤在“冰柜”前——就是把冰块塞进衣柜里，然后两人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到‘冰柜’里待一盏茶的功夫。
“我先来吧，大叔你要照顾晚辈啊。”攸夜摇着锦扇，平局。
“我都是老人家了，你不应该让让吗？”柏容咬一口鸡腿，发现自己输了，“不行，三局两胜。”
“我觉得野人参炖白鸡味道应该不错，”攸夜瞟了北辰一眼，“不行，五局三胜。”
不远处喝冰水的北辰，“……”
一直坐在藤椅里的君清玖突然坐起身，门口悬挂的风铃发出当当脆响，软烟罗的灯笼轻轻打着旋。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北辰的冰块瞬间融化。下一秒北辰就幻化成了一只白胖的萝卜，哦不，是野人参，拖着他的小短腿飞快跑向攸夜和柏容，然后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小短手一拽冰柜门，嗖的一下拖着自己的根就跳了进去，顺手带上了柜门。
攸夜和柏容惊的目瞪口呆。
一道耀眼的红光突兀而现，骤风扬起层层轻绡帷幕，无数的红光莲花初绽一般一丝一丝向四周盛放，好似春日被吹皱的一湖涟漪。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吼得吼声，一条火红的龙跃然而出，全身覆盖晶亮火红的鳞片，在半空之中柔软灵活的蜿蜒，划下道道明亮的暗弧。
那龙如同王者一般，凝视着所有人，瞳孔闪烁着七彩光华，声音洪钟般响亮。
”哪位是君清玖？“
一
敖东莲
一望无际的沧澜海，巨浪拍打着礁石，浅水一哄而上沙滩，亲吻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的脚趾，海风习习，扑面而来的都是大海咸涩的气息。
“娘亲，我要听故事。”孩子怀抱着雕刻精致的镂空木球倚在母亲怀里。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孩子接过话茬，嘟着嘴，“娘，这个我都听得耳朵出茧子了，换一个。”
“换一个？”年轻母亲踱步走过松软的沙滩，“从前有片海叫沧澜海，海里有个宫，宫里有两个美丽的公主……”
孩子听得太过入神，手里的球一下掉落飞快地滚向大海，一个浪花拍过来，瞬间就把木球吞没了。
“我的球！”孩子一声惊呼，揉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宝贝，不哭，娘亲再给你买一个。”母亲拍着孩子的后背安慰他。
“不好，”孩子拒绝的非常干脆，“我就要那个球。”
年轻母亲一面哄着孩子一面为难地看着海面，忽然惊愕地后退了几步。
那是她之前与此后人生里从来未有见过的场景。
刚刚还巨浪翻滚的碧蓝海面，眨眼之间平静下来如明镜一般，海风轻轻吹拂母亲的脸，平静的海面中央，一个漩涡慢慢盘旋着浮现出来，越升越高，像一只温柔的手，温柔地托起圆滚滚的木球，将它推回到岸边，随后瞬间消失，平静的湖面右边的巨浪翻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母亲慌忙跪下来双手合十拜了几拜，才拾起木球抱着孩子走远了。
巨大的礁石后面，露出东莲一张少女明媚的脸，杏眼樱唇，鸦羽般的长发倾泻至肩头，漆黑的眸子盛满着世间星光，一袭水蓝色长裙在水面绽放。
从东莲的身后的水面上突然钻出一个脑袋，与东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穿着火红色长裙，少女娇嗔地噘起嘴巴，与她身体相连的半截鱼尾一下一下不满地拍打着海面，“姐姐好坏，阿瑾也想要那个木球！”
东莲回过身摸摸她的头，“东瑾乖，孩子拿不到木球会很难过的。你要是真的喜欢，姐姐给你雕一个。” “
真的啊，”东瑾惊喜地睁大眼睛，上前抱住东莲，“姐姐对阿瑾真好。”
沧澜海里有个沧澜宫，龙王有两个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姐姐叫东莲，妹妹叫东瑾。因为是一胞两胎，长得极其相似，下人经常分不清两个公主。
唯一还能算是区分两位公主的就是他们眉心之中不同颜色的宝珠，姐姐东莲擅长驭水，性格温婉可人，为蓝色宝珠；妹妹东瑾擅长驭火，性格乖张顽皮。为红色宝珠。
东瑾天生聪颖顽皮，刚出生之时从娘胎里爬出来，就一把火把想抱她的接生婆奶奶的头发烧没了；三岁大师跑出龙宫出去玩，被龙王知道了之后被关进冰牢里面壁思过，结果把冰牢烧穿一个大窟窿。整个就是一个混世魔王，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依然受到大家的喜爱。
沧澜宫里到处都是七彩泡泡鱼各式各样的珊瑚，旖旎的彩光以柔薄轻盈的姿态铺设下来，云波变成了丝丝缕缕的游光，围绕着一方白石筑成的精致楼阁，东莲莲步轻移，推门进去，晃了晃手中的木球，“阿瑾，你看姐姐给你带什么来了？”
“哈，是木球！”东瑾欢天喜地地接过，晃一晃细听木头与金铃相撞的脆响，像只小猫往东莲的怀里蹭，东莲下意识地把双手藏在身后，如玉手指上有很多细小的刀伤。
“姐姐，”东瑾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知道沧澜尽吗？”
“知道啊，”东莲突然反应过来，“那里是禁地啊，父王从来不让我们靠近，你忘了你小时候跑到那附近玩，被父王关起来饿了三天呢。”
“记得啊，”东瑾的小脸红扑扑的，“还是姐姐偷偷送吃的给我呢。可是，父王不让我们去，一定是因为那里有什么稀奇的宝贝，”她兴奋地搓着双手，“好姐姐了，和我一起去吧！”
东莲面露难色，“那里有重兵把守。”
“那还不简单，一把火烧了它们的头发，让他们没法出去见人，实在不行就烧裤子。”
“……”
二
沧澜尽位于沧澜海最荒凉的云水之境。 云水之境听来优美，却是茫茫无际的水域，乌篷船驶进去不远，就出现一块古旧黑灰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还算醒目的朱红大字——沧澜尽。
一片白茫茫的雾笼罩着这一片水域，来时经过的花草和海域都被吞噬在一片虚无混沌之中，天空，海水，光线通通消失。
东莲只觉得胆战心惊，坐在乌篷船里，不安地往东瑾的方向挪了挪，“阿瑾，我们去了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东瑾站在船头，火红长裙宛若火中朱槿，她双手叉腰，一只脚踩在一只撑船的绿毛老龟的背上，“快点带我们去！”
“二公主，”老龟颤颤巍巍地求饶，“小的不敢，万一出了什么事，小的担待不起啊！”
“是吗，”踩在老龟背上的绣花鞋的力道又重了重，“不带我们去，本公主掀了你的壳，哼，自己看着办！”
在东瑾的背后施压和口头威胁双重威力之下，乌篷船轻巧地绕过礁石和荒草，向远处茫茫云烟中驶去。
越是往前走云烟越来越浓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乌篷船划到一小片平地前忽然停住了。老龟叹了口气，“二公主，老夫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前面的水域老夫实在是不敢向前了。”
“知道了，”东瑾吐了吐舌头，下穿之前不忘一脚踩到老龟背上。
看守禁地的虾兵蟹将见到东莲和东瑾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一队虾兵蟹将整齐划一地拦在石门之前，石门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两旁的玉柱之上两条龙盘旋而上，栩栩如生。
“想拦住我？”东瑾冷哼一声，“凭你们也配！”说着双手交叠在胸前，细白手指白润恍若水中白牡丹，有鲜亮的火苗自指尖盘旋，跳跃，盛开盈盈火光点亮她的眉眼，每一点跳动的火光幻化成漫天的展翅金蝶翩然欲飞，但是一落到虾兵蟹将身上就在顷刻之间燃成一片火光。
对面的一排虾兵蟹将被烧的灰头土脸，有的被火蝶追着到处跑，有的嚎叫着在地上打滚，想要扑灭被烧着的裤子。
东瑾轻巧地越过虾兵蟹将，拉住石门上不知道什么兽的漆金铜环，轻轻一推，石门就缓缓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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