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尾声,基本宣告春天的结束,云峰市正式进入初夏季节。为了与市政两旁的绿植产生呼应和保持生态环境的延续,宏达的外广场栽种了许多的凤凰木,初夏时节已经开始陆续盛开了火红花束,如缀在绿枝头的绯云一般绚烂,成了夏日里的云峰一景。在云峰这样一个海滨城市,白天即使夏日炎炎,气温也不会高于35°C,所以说,夏天是非常适合谈恋爱的季节,这一片凤凰木也吸引了众多前来打卡的小情侣。最大的受益者,是开在广场一楼的冷饮店,自从凤凰花开这段时间,外摆的座位从早到晚,都是座无虚席的。
苏景妤在上班觉得很累的时候,也愿意下来这片散步一会儿,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尤其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最是困顿,呆坐在办公室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还不如下来放放风,美曰其名:下楼巡个场。这句话是每个入职宏达广场的人学会的最快的一句暗号,一般谁想约人去下午茶,都会在内部通讯工具上发个消息:XX,一起下楼巡场吧。看起来是很美好的事情,不过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因为集团总部和项目商业管理部都在这里办公,转角能不能遇到爱苏景妤不清楚,但是转角很可能就会遇到顶头上司,或者是上司的上司,每当这时候就要考验大家的演技了。要么编一个光明正大的合理理由,要么就狗腿 一点,卖笑卖嘴甜,一般情况下,领导们也不会太苛刻,不过频次如果太多,总归会影响年终考评,这一点,大家都很识相的。
正当放完风的苏景妤从外广场溜达回楼上的时候,在楼下星巴克居然瞧见了许致谦的身影,他从来就标榜自己是从来不喝除了茶之外的饮料的人,她不由得好奇是何方神圣能把这尊大佛约到咖啡厅谈事情。可惜在她的角度,只能瞥见一个背影,可以判断出是女性,还是打扮时尚的一位女性。好奇心让苏景妤整了整衣领和工牌,决定绕出去2号门再进商场,假装接电话,故意从门口走过,恰当的距离偏了偏头,眼角余光终于看清了许致谦对面的人,是集团的HR经理林薇薇。苏景瑜边走边琢磨,这个节骨眼许致谦和HR走得那么近,莫非是有什么新动向?也不怪苏景妤这么费心思琢磨这个问题,毕竟她才刚转正,顶头上司的一举一动都跟她有着莫大的关系,为了避免像上家公司一样当炮灰的命运,自然是要多考虑一些的。可是她这个小菜鸟,在公司的人脉圈根本还没有建立起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头绪。
当初来面试的时候,苏景妤其实感觉很不好,面试的过程并不是很愉快,HR路明艳是个冰山妇人,面试的时候咄咄逼人,跟谁欠了她八百万似的表情,拿各种基础软件还考了她一个多小时操作,连杯水都没给她喝。所以后来路明艳打来电话让她去复试的时候,苏景妤其实是不太情愿过来的,只不过碰巧她就在附近,想着反正也没事,去就去吧。复试那天,她正好在附近,所以到早了,大约HR那天是约了两个复试,结果面试官,也就是许致谦迟到了,另一个面试的女生还在会议室等待。苏景妤是见过她的那个竞争对手的,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她印象很深刻,女生个子高挑,身材火辣,面容姣好,连身为女生的她都觉得羡慕和喜欢。等待的过程中,她们还相互吐槽了自己初面时候的经历,果然遭受到的待遇都是一样的,心里都有些忐忑。
苏景妤见到许致谦,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她被HR领进一个更大的会议室,就看到一个穿着深色T恤的男子坐在对面,会议室灯光并没有全部开启,所以光线不是很好,苏景妤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只觉得,这个人很年轻的样子,然后浑身散发的气场,是生人勿进的那种疏离。面试提问的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毕竟像行政助理这种基础岗位,也问不出什么技术性的话题。然而,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苏景妤不会对许致谦这位人物那么印象深刻。在面试快结束之前,许致谦提问:“你知道司马相如是干什么的吗?”苏景妤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有点呆,瞪大了双眼:“啊?司马相如?”许致谦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你简历上写的爱好是文学,我最近正好在研究中国古代文学,所以想跟你聊聊。”苏景妤内心的OS是:大哥,这是在面试,面试啊,谁有心情跟你探讨古代文学。但是表面上只能装作淡定,然后拼命在脑子里回想关于司马相如的信息:“额,司马相如,就是西汉代的文学家,他的夫人是卓文君,擅长写辞藻华丽的辞赋,比较著名的有,那个,写给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的一篇,叫,叫什么赋。”当时苏景妤心里能想起的关于司马相如的信息,除了小时候在民间故事里看到的卓文君和夫婿的故事,就是上学时候看的《大汉天子》里面关于司马相如的一些片段,实在是掰不出来更多,只好承认:“不好意思,我对汉代的文学不是太熟悉,有点忘了司马相如的作品名字了。”说完她觉得自己脸上在发烧,面试的时候被这种问题问倒,倒是她之前没有预想过的,实在是太郁闷了。对面的许致谦反倒是不以为意,苏景妤悄悄一瞥,反倒像是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笑意,只听他说:“那篇是《长门赋》,是陈阿娇花费重金请他写的,不过司马相如写得更好的一篇是《子虚赋》。”苏景妤只能尴尬地应和,她并不想就文学的问题展开探讨,好在许致谦也无意继续下去,很快就结束了面试。
最终让苏景妤决定可以来这家公司上班的因素,是最后章总的面试,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分钟,但是章总慈祥与和蔼的形象,提问时候充满关怀和信任的语气,让苏景妤觉得这家公司应该也还不坏。入职这几个月下来,基本也能摸清楚公司的大致状况,章鸿总的身份不仅仅是宏达广场这个项目的总经理,还是集团的副总裁之一,据说是为了稳定军心,在四年前开始兼任项目总经理的。项目副总宁方,也是四年前入职的,仅花了三年的时间就从租赁部的经历升任副总,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也是许致谦最强劲的竞争对手。据传,一年以前,副总职位空缺的时候,许致谦和宁方是唯二具备竞争上岗资格的中层经理人,最后宁方上位,许致谦被调回集团工程部任高级经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许致谦在今年初又被委任为项目工程总监,于是重新招兵买马,苏景妤就是这一次他重建团队时候招聘入职的第一个新员工。
虽然苏景妤这么佛系的人,向来是无意卷入这些派系斗争中去的,但是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听说了许多传言之后,苏景妤让自己尽可能的谨小慎微,毕竟这一份工作,她觉得可以尽可能多地体验一些日子。和许致谦相处的过程中,苏景妤觉得此人不坏,并不像传言中那般阴险狡诈,他人缘不好,皆因他喜欢小题大做,有时候把事情搞得太僵。例如,公司抽烟区的阳台上偶尔会有同事乱扔烟头,一般领导只会在开会时候多强调,要爱护公共环境。而许致谦的做法是,让保洁把烟头按品牌分类统计,再让人排查公司抽烟男同事所抽的香烟品牌,如果没人承认是谁乱扔烟头,那么就按香烟牌子分摊,每个烟头每人罚款一百块。这种吃力不讨好,尽是得罪人的事情,也只有他许致谦做得出来,所以公司上下,并没有多少人会说他的好话。
而相处的日子久了,苏景妤也渐渐摸清了许致谦的脾气,这人其实并不坏,有时候也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样沉默寡言,只不过他不轻易外露自己的情绪罢了。有几次,她听见他在和保洁阿姨聊天,简单几句关心的话语,让保洁阿姨感激涕零。许致谦是个很细致的人,尤其对家人,苏景妤暂时还没有见过许致谦的夫人,但是她想,许致谦应该是非常爱他夫人。有时候开会的时候,他会不停的转手中的戒指,夫人的电话,也都是第一时间回应,言谈中多了些活泼,不像开会时那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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