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喜欢树。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做为一棵树,被人喜欢,有点小骄傲。
可是,喜欢也分三六九等,这是我后后来知道的。
以前,因为太小,我的管理员也不能肯定我是哪个品种的树。我对自己也很迷茫。
“您喜欢什么树啊?”我问他,
“这个可不好说,是树啊,都对人类有益,只是益处大小多少的问题了”他轻描淡写。
“嗯?”我不解,“那您希望我是什么呢?”
“希望。。。希望是个好东西啊。如果你是棵果树,还可以把你的果子拿到厂里(水果加工厂),做成食品送去世界各地;如果你是楠木、檀木那就太好了,活着的时候不必你太辛苦,后期把你做成家具、木具工艺品什么的,也可以流芳百世;再者,要是个景观树,你就可以到更好的地方,比如大城市的公园里,在那里尽情开花发香,为客流量带来贡献;实在不行,要是棵杨树什么的。。。很普通的树了,留下来随便吧,用处不大。”
提到杨树,他简直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跟提到檀木时的神气可不一样。
杨树是坏孩子,这是我在那时扎根在心里的认识。
从那以后,每天对我来说都既兴奋又紧张。我兴奋着接受管理员爸爸的养分,一天一天地成长起来;紧张的是千万不要长成杨树,就是那种没用的、注定平凡、孤独一生的杨树。
还好,噩梦总算擦肩而过,我其实是一株果树。
青春期的那一年,我看到身上长出了小果子。面对这一小小的生理变化,居然有些难为情。什么呀,我长大了才对!
我铆足了劲,死命地吸水、发叶、结果,我不能让这些小生命因为我的不努力而死去!
终于,管理员兴冲冲地跑过来,采摘了大半天。虽然很痛,但看到爸爸开心地笑了,我什么都无所谓。
可晚上,管理员爸爸愁眉苦脸地回来,愤怒地说我太任性了,果子都随意长,外形很不美观,说没人会喜欢这么丑的果子,厂里把我退了。
挫败感,持续了不知道多久。。。让爸爸失望,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虽然这样,我水分和养料的输入还是没有中断。那时,我在想,爸爸真好,我一定要好好努力成长,结出标准的果子,不再让管理员爸爸失望!
厂里的筛选工作非常严格,他们拿着皮尺,绕一圈我的果实,用电子称量量,哦对,还有糖分、矿物质检测。一次次地,我的果子,还是不行。
挫败感,不仅袭击了我,还有爸爸。
那些日子晚上的月亮都有一个共同点,惨白。
他说:“我就不期望你结什么果了,也许你只是棵杨树,投错了胎,非特么要结果!”
之后的每一年,他都提前剪下我的青果蛋儿。认命一般地把我当成杨树养了。
而我,只能含泪,感受那一次次的巨痛。
我该恨谁?是这严苛的工厂?还是自己的无能?
无所谓了,或许我真的是棵杨树吧,只是因为太不想让爸爸失望,拼命争取了不是自己的东西罢了。
可是杨树又怎么了?你们不喜欢我,我倒也自由。
果树啊,人们就是这样,为了得到你的果子才给你浇水!檀木啊,喂肥你是为了等你死了好卖更多的钱,对就像养猪一样!景观树?天天被人修剪,美其名曰“修理你,是为了你好”,你不疼么?
做杨树也挺好啊,我爱长哪长哪,我可以不用结果,我不用长得挺直,没错我是歪脖树我乐意。远离城市,深山老林里、戈壁滩,多自在,死了被分解,再重生。
想想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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