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是献国同学发在一中校友群里,那年建民和海涛上石家庄时拍的,应该是九几年吧。
忘记了也不奇怪,建民在一中教了十年政治,戴副黑框眼镜,留着全校唯一的八字胡,经常半虾着个腰儿,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根烟,转眼间,已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二十多年。
建民是西杜堡村人,比我大一岁,我们是高中同学,又是同时分配到一中,有许多共同爱好,可以说是相交莫逆。这次讲一中故事,不讲建民,我心不安。
有一年,建民利用废弃的油印机的木箱子盖,刻了一个围棋盘,立即就成为了老姬、晓峰和我的最爱。往常用的是塑料棋盘,皱巴巴的,还得在桌面洒点水,否则铺不展。这下好了,那棋子敲在实木上的“吧吧”声,就像是这世上最好的音乐。
说来可笑,我们的下围棋是从吕老师没收了学生的围棋开始的。那时中日围棋擂台赛很抢眼,特别是聂旋风横扫日本棋坛,更是激起了全国下围棋的高潮。现在我们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们没有老师自学会的围棋,就是最好的诠释。
我们也知道无师自通的臭棋拿不出手,当建民说上石家庄函授时带上,说不定能遇见高手时,我立即赞不绝口。我们是专科毕业,没有考研究生的奢望,弄个本科证,是最后的学历追求。那时晋升学历只有两种方式,脱产和函授,我们选择了后者。
他在进修学院,我在师大,都如愿以偿地和高手进行了交流,回来后我们都感觉棋力大增,一有时间就开始战斗。他经常自夸手筋好,也是,局部他能吃我一块子,但他很难能赢一盘棋。后来我想,他要的是吃子,我要的是赢棋,我们各取所需,自然乐此不疲。
有一件事,到现在我还不能判断对错,就是1987年暑假到曲周师范的中考阅卷。
那时的中考阅卷,是在地区三所师范(武安、大名、曲周)内进行,曲周这儿是生物试卷,肥乡抽调了十几名老师。建民说第263号装订卷的倒数第三张是他妹妹的卷子,看到时照顾一下,我答应了。我没有犹豫,如果一个农家妹子能因此跃了龙门,什么结果我都能承担。
我负责最后一个实验题,是口腔上皮细胞装片的制作,按要求她能得3.5分,我给了满分5分。这和论述题差不多,只要用文字说明操作步骤即可。但没想到还是被领导发现了,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我说我马虎了,马上改正。每天两千多张卷子,出个问题,批评就是。
后来知道是他那里出了问题。有道题的答案,正确的应该是“胰岛”,但发下去的标准答案上是“胰腺”,阅卷前纠正过了,可他没有注意。这些都没有什么,关键卷面上是“胰岛”,他却用红笔改成了“胰腺”,把问题变得异常突出,进入了领导的视线。
阅卷领导通知了学校,韩校长派团委屈书记来处理,最后决定是建民迟一年定级,回去后在全体老师会上做检查。
大家后来喊建民“老乐”,不知道是他乳名还是外号,他整天乐呵呵的,大家都愿意和他在一起。我们一起搳枚、喝酒,他向来很仗义。有次酒后在物理组办公室,他把做实验用的铁架台倒过来,跪在一块纸板上,那首声嘶力竭走了调的《告诉我》,成为我们津津乐道的永久画面。
老乐好动,对什么都很稀奇,自己洗过胶卷,爱骑摩托车。我记得有一次,郑银光来学校玩,骑了台重庆80,他看见就有些手痒,在操场上转了几圈,不知怎么的,操场上只有西北角有个坑,他偏偏就扎到了那个坑里,撞坏了前面的小闸。
骑自行车他也求快。有次我们上邯郸看篮球赛,他骑自行车带着我,真的是一路风驰电掣,吓得我紧紧抓住后衣架。一年下大雪,我们结伴回家,他骑得比平时一点也不慢,连人带自行车摔了几跤,也没有减缓他骑车的速度。
最后还是从“快”上丢了命。1996年的国庆节,学校放假,正是玉米成熟的时候,大家都回老家帮助秋收。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命。他有一个跑运输的大卡车,秋收时司机请了假,他不愿意耽误活,自己驾车往山东,不料在冠县附近的309国道上出了车祸,方向盘插进腹部,当场死亡。
昨晚我做了个梦,恍惚中我在外县开会,老乐走了过来。我很惊奇,问他这么多年去了哪里?他说一直在外地教书,都挺好的。我心里很疑惑,想张口邀请他晚上喝杯酒,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早上醒来后,我想,他还在思念在一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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