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信

    好久不曾书信来往，该从哪里谈起呢？其实早就料到大学会是这个样子，完全地无自制力，完全地瞌睡，先从祖辈们谈起吧。

    祖辈：

    当时姥姥走在泥地里，雨水都还没干，前面有只蛤蟆挡住了去路。姥姥想绕开，便向左挪了挪，谁知那蛤蟆也向左挪去。姥姥又向右挪挪，那只蛤蟆也向右挪去。总之，就是要挡住姥姥的去路。

    那只蛤蟆有笆斗那么大，又丑又让人生气。那个时候姥姥还是个姑娘，不懂得很多东西，便骂了一句：“你这丑东西，挡着我看什么，又丑又赖皮，谁会可怜你？！！”那只蛤蟆听后，眼睛有些红了，“咕咕”地挪向路边的水沟，沉进去就不见了。

    姥姥告诉我，她当时并不知道那只蛤蟆只是来借人口讨封的，她只要说句“蟾蜍仙子”啊什么的，就没啥大问题了，即使不说，随口夸它一下，说它漂亮，也不会出事。可是她偏偏少不更事，不但不夸那只蛤蟆，还骂了它。好了，现在好了，被那只蛤蟆记恨上了，来报复了，一辈子不得安生。

    说这些的时候姥姥总是指着躺在病床上的姥爷，她说姥爷就是那只蛤蟆精，来报复的。那只蛤蟆精化身成了一个男人，一个又有学历，又高又帅，还在政府要门工作的男人。她哪里经得起诱惑，便嫁给了他。

    那只蛤蟆也是聪明，头二十几年都好好的，让家里衣食无忧。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姥姥每一胎生的都是女孩。姥姥气不过，凭什么别人家生的都是男孩，偏偏她生不出来。于是姥姥每两年就要一个孩子，然而前五个全是女孩。姥姥就哭了起来，边哭边骂。也许是那只蛤蟆被骂烦了，第六个孩子终于是个男孩。

    之后呢，是大女儿刚成年，蛤蟆精就故意天天喝酒，最后喝成了半身不遂，赖着姥姥。这下姥姥可好，不仅得照顾六个孩子，还得照顾那只蛤蟆精。姥姥想，凭什么啊，凭什么得照顾那只蛤蟆精？孩子是姥姥的，她可以照顾，可是蛤蟆精与她有什么关系啊，凭什么得照顾他？明天就把他推到水沟里，沉下去。每次都是这样想后的第二天早晨，姥姥还是起早去厨房里做饭，尽管她把锅碗瓢盆摔得“嘭嘭”直响，但还是准时把饭端给了姥爷，去喂他。

    那就是我的姥姥，我的祖辈。他们坚韧，不屈。有着中国人特有的性格。他们嘴倔，心软，说什么不向命运低头，却早就默认了这样的命运。能说什么呢？我深爱着我的祖辈。

        ————12月25日，凌晨两点四十五

  再谈谈你吧。

    我第一次看见你哭恰逢你喜欢上一个人。我在夏天的一个星期日，看见一个女孩在三楼的楼道旁，背对着栏杆，眼泪“啪啪嗒嗒”得掉，像一只迷途的羔羊，那种悄无声息的哭泣太容易激起别人的同情。而这只羔羊的哭泣是为了一只被送走再也不能见面的狗崽儿。

    你说这个人为什么为了一只狗崽儿躲在那里哭泣，而那只狗崽儿仅仅是被送走，可能在一个更好的环境中生活，不需要再每天等着那个人放学回家。

    那只羔羊到底在哭什么啊？

    在那只羔羊被屠刀杀害时，你说她那个时候还会想到那只狗崽儿么？当羔羊的肠胃被扔在街头，前来围食的猫狗会不会有那只狗崽儿的身影？那只被扒了皮的羔羊挂在墙上，惊恐的眼睛中是否会看到她的狗崽儿？

    人，所有没发生过的会不会在以后发生？而那只羔羊会不会在雨夜的风中看到牧羊人寻找她而点的灯盏？

    那个少时在主日学里度过无数个礼拜日的少年是否还记得羔羊的含义？是否还能凭借主日学的钢琴节奏判断弥撒的进行程度而不用睁开眼睛被老师惩罚？ 

        ————次年二月十八日，中午。

缺失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