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从中专毕业后,兰心就开始了租房生涯。
因为实在不喜欢每日面对机器的生活,她是班上少数几个没选择专业对口工作的人。她最好的两个朋友,一个留在这个城市,一个去了深圳,但都是进了工厂,包吃包住,生活相对稳定,只有她开始独自在这个城市漂泊。
当她提着一大包行李从学校搬走时,内心迷茫惶恐,站在十字路口不由地想,城市这么大,何处能容下我?
刚开始由同事介绍,租的是城中村的农民自修房。三层小楼,租了其中一间做卧室,里面的家具标配仅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唯一的厨房在楼梯口大家共用。楼梯口转角的卫生间也是共用。
卫生间里没有淋浴器,更不可能有浴霸,都是自己烧好热水,装进水桶,提进去洗澡。其它季节还将就,冬天的刺骨冷风从门缝儿,墙缝儿不断穿透进来时,皮肤很快起鸡皮疙瘩,瑟瑟发抖的她总会以最快的速度冲洗完。每次洗澡都要下很大的决心才敢行动。
因为学历不高,又频繁换工作,时而公司提供住宿,就搬走,时而换了远一点儿的工作,又不得不换地方。但换来换去也是单间配套这样的房子。因为其它想都不敢想,房租太高。
直到好友燕子从广东回来,她与兰心才合租了一套“大房子”。
燕子回来后,经家里亲人介绍,进了一家工厂的技术部。她因此认识了同在一个部门的工程师,大家都叫他陈工。
陈工临近退休,年纪与燕子的父母差不多,有一个独女,嫁到了北京。女儿女婿都很优秀,在北京买了房。
陈工妻子退休后直接去北京照顾小外孙去了,留他一人继续在这里上班。
那时知道燕子和兰心在找房子后,陈工主动提出自己的家租给她们,反正自己到了退休年龄,马上要去北京。虽然是老房子,但家电齐全,两室一厅,还在市中区。
刚搬进那个两室一厅时,阳台上还有几件衣服未收,他打电话过来说帮他收好放衣柜就行。他还真没把她们当外人。
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两个小姑娘欢喜雀跃了半天,然后开始打扫房间,整理东西。
其实房间干净整洁,不难打扫。因为一直是房东自己在居住,屋里陈设虽然老旧,但是基本家电都齐全,抽屉里还发现一些涉及图纸,是他老婆画的,听说他老婆也是个工程师。屋子里简单而温馨,还有一种知识分子的雅致。想着终于不用与其它人共用厨房卫生间,这让她们非常满意。
陈工说房租只收250元一个月,一个季度打一次款。她们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外面租农民房一个单间的价格。也许是他觉得两个女孩子在外闯荡不容易吧。她们不胜感激。
两个闺蜜总有说不完的话,自然选择一起住主卧室,次卧因为跟阳台相连,就决定空着作为客房,啥时候有朋友来,也方便留宿一晚。
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与房东同住一栋楼,房间稍显杂乱或者朋友来了太吵,总会收到房东的提醒,让人倍感不自由。
她们不自觉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同事,好友总是在周末相约到这里来聚聚,过得逍遥快活。
好日子过了大半年后,那晚兰心正在好友梅梅那里吃晚饭时,接到了燕子的电话:
“兰心,快回来,陈工要把次卧租给别人了”
“什么,那肯定不行”
她接完电话就往家赶。原来陈工这次是回来办点儿事,顺便按老婆大人的指示,把空的那间屋子租出去。因为她认为只相当于收了我们一间屋的房租,何必另一间卧室空着浪费。
兰心赶回家时,见陈工,燕子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孩都在。这是兰心第一次见到陈工,以前是他把房屋钥匙直接给了燕子,就去了北京。
陈工头发黝黑浓密,脸上皮肤白净,额头只有少许的抬头纹若隐若现,完全看不出60岁老人的沧桑。
“你就是兰心?”,他面带微笑,语气像父亲般亲切。
“陈工,我不同意把那间卧室租出去,因为不方便”,我开门见山表达了我的想法。我居然还能对房东提要求,真是年少轻狂,不谙世事。
“因为,那间卧室连着阳台,我们去阳台挂衣服收衣服,总从那间屋里过,大家都会不方便”,我的言下之意是更何况是一个男孩住,更不方便。
听了“颇为有理”的理由,陈工居然如释重负地扭头对那个男孩说:
“你看,她们觉得不方便,不是我不租给你”。
这话说得好像这房子租与不租,是我们说了算一样。那男孩看了我们一眼,就离开了。后来得知是陈工女儿在网上挂的信息,男孩联系陈工过来看房子的。
至于后来还有没有人联系他过来看房子不得而知。不久后,他就回了北京。我们的“家”差点儿有外来人加入瓜分地盘的风波总算过去。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快活自由。
除了每个季度打房租时给陈工打个电话外,平时与他毫无联系。
就这样住了一年多后,陈工又回来了一趟。因为他有钥匙,我们下班后回家发现家里被收拾得非常干净,桌上还堆了一大堆北京特产。估计是他出门散步去了,这会儿不在家。
难道他要住这里,兰心和燕子有点儿担忧。到了晚上9点多,他打来电话,说他回重庆了,明天再过来看她们,他今晚住朋友家。接完电话,两个女孩总算安心。
第二天因为加班,燕子和兰心回家都很晚。到家后,也没见到陈工,只见到桌上有做好的饭菜,用一个罩子罩着,旁边还有面包和牛奶,估计是给她们准备的明日早餐。
两个女孩看到这一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时接到陈工电话,他明天就回北京了,就不过来了,闲聊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一晃住了三年多了,又到了打房租的日子。那日燕子像往常一样打完款后就给陈工打电话,好提醒他注意查收。
电话打了很久都没人接,再打通又被挂了。不知怎么回事,燕子猜想陈工在忙,就打算晚点儿再打。
大约十分钟后,陈工打了过来,他解释说,不好意思,刚才他老婆在旁边。
挂了电话后,燕子对兰心说:
“你知道吗,原来陈工一直跟他老婆说的房租是300元一个月,这么久以来,每个季度都是他自己替我们补150元后,再把房租交给他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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