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季节好像停息了,我指的是停在了夏季。当然,时钟上的针像导师的脚步一样并没有停息。我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那三面都是墙,没有其他人能看到我的电脑屏幕,我就在那儿写我的毕业论文,我必须尽快地完成它,不然将不能毕业。提交截止时间是明年4月份,看起来还早,但是我事情繁多,担心即使还有6个月,也无法完成。
那个角落是我最熟悉的地方,视角很好,空调不远不近,吹出来的凉风绕了几个弯,去了大半,来到我的身边时,已经是微凉的风。但这有点太舒服了,办公室里灯光又很软,空调一直开着,我感受不到光线和温度的变化,因此也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
我常常在那儿摸鱼划水,逛着网络上的许多论坛,浏览体育新闻,游戏新闻又或者是娱乐新闻,被那些无聊的,毫无营养的垃圾信息分散注意力。我后来回想那些演员出了轨,运动员转会之类的信息与我并没有实质上的联系。我在那个角落,时常有与世隔绝的感觉。我有一个同桌,但是我们交谈甚少,常常很久不说一句话,各自盯着自己的屏幕,做着自己的事情。
尤其是深夜的办公室,静得可怕。奇怪的是,深夜的我没有丝毫睡意,在很多个安静的办公室,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在那种情况下,看一些小说是我常做的事情。我被很多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因此论文写得很慢,所幸导师对此并未露出强烈的反驳。
有一天深夜,我似乎看到了空调吹出的风,那些空中的分子从出风口被生产出来之后,倏然往上飞,然后以一个一阶导和二阶导均下降的曲线,向我飘来,飘入我的口鼻,我心口一震,随即那些分子消散在我的视线之中。那些飘来飘去的思绪常使我的写作分心。我坐在椅子上,怀疑自己是否接触到了上帝,耳畔回荡着一种空旷并且模糊的声响。我知道声音是由振动产生,由此看来应该是上帝晃动了那些分子,使我听见的吧。
有一天中午,穿着黑白条纹(或者蓝色T恤)的铭哥叫我一起吃午饭。那天已经是11点40分,他脑袋往右一扭,叫了一声“叶青”,我知道该是吃饭的时候了。他见我看了他一眼,就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关闭了网页,熄灭了电脑显示器,跟在铭哥后面。没想到的,我们走出了办公室,他却告诉我他要去上厕所,于是我站在走道等他。
我所在的办公室是一个环形结构,我倚靠扶手,所站立的位置处于环形的内侧。那儿视线很好,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其他大楼的情况,楼下有一层的同学们都穿着白色大衣,应该是化学系。当我目不转睛,看得出神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看什么呢?我没有焦距的目光越过铭哥的双肩,投视前方的道路。
在走到距离电梯的那一段路程,我俩并肩地走着,相互不说一句。那并不是一个尴尬的气氛,而是一种奇妙的默契。在电梯里,我呆呆地看着因为电梯墙足够反光而照出的自己,我的双目盯着我的双目。我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这种奇怪的情景,我也并未有什么想法,依旧保持着平静。当我们下楼的时候,铭哥对我说,“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工作?没人要我!”
“怎么会没人要?你要得太多。”
“没有,一个面试都没有?”
“思宏已经拿到offer了,你知道吗?”
“思宏?谁是思宏?”我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什么思宏。
“好哇,叶青。思宏你都不认识了,是不是中邪了。”
那些仿佛被风撕裂的碎片要重新拼接在一起,面前的建筑仿佛被某种力量推动着向我袭来。我猛然一惊,我仿佛记起来了,和铭哥说,我和思宏相识已经是2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是在学校食堂
“什么学校食堂?叶青,你是不是论文写得脑子坏掉了,是在教室!教室!那天我也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儿,那天是导师见面会,我们都在,后来才一起去食堂吃了饭。”
铭哥说完这些话,坐在他的小电驴上扭头看着我,像是等待我苏醒过来。我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什么这么激烈,我确实不记得什么思宏,我看着他的脸庞,突然有一种在看动漫人物的感觉,那一刻,铭哥在我的眼里变成了游戏王之中的城之内。
“好吧,我记起来了。”(但我实际上没想起任何事情)
随后,我和铭哥都到了食堂。快吃完的时候,我被一个女生吸引了,奇怪的是,我现在已经记不起她的容貌。那是一个知性的女性,我甚至无法记起她的大概年龄。那会儿,恰好,她也注意到了我,我们四目相接。我心里升起了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个女人是懂我的。”
没想到的是,铭哥对着那个女性喊:“Hi,思宏,你也在啊!”
如今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都吃惊于其中的惊奇。但当时的我十分平静,进入到了一种神游物外的奇特状态。
思宏?思宏不是男生吗?那个人怎么答应了?按照铭哥的话,我应该认识那个人,但为何我脑袋空空,什么也记不起?
那个女人是思宏吗?
在铭哥的话语落下之后,我听到女人(男人)传来声音,“城铭,”
男声,是男声,这是个男的?在这个想法涌出来的时候,这个男声又出现了,“叶青,你也在啊!”
叶青?他(她)怎么知道我叫叶青?我不认识他(她)!她怎么认识我?
我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然后回宿舍午睡,结果中午睡得很不踏实,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在毕业答辩。
我一个人站在讲台上,第一排是我的导师、学院的副院长和课题组的大佬,他们都是我认识的老师。第二排是我的同学们,他们都是来旁听的,有铭哥,同桌,还有思宏。
要毕业答辩了,我十分紧张,在讲PPT的时候,我时常偷看老师和同学们。老师好像都在翻阅我的毕业论文和答辩材料,除了我的导师,他没有细看。同学们都满含笑意地看着我,但是很明显他们的重心不在我的学术成果,我看到他们东张西望,一会儿捂嘴偷笑,一会儿玩玩手机。在梦中,我看不清所有人的脸庞,但是我能分辨谁是谁,我知道,那是大脑给我的一种印象,在梦里,大脑告诉我,第一排是老师,第二排是学生。戴眼镜白头发的是铭哥,眼神和我有明显交接的是思宏。等等,思宏?
这一次,我又遇到了那样的眼神,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似乎是我的眼睛跳出来盯着我自己。
对!对!思宏,思宏,他是我毕业论文的重要参与者,我的每一张图表,每一个公式,每一个首行缩进,他都明白其中缘由。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思宏又变了。原本是一个男生的印象,现在模糊了起来,在梦里,我也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但是后来我终于完成了我的毕业答辩,答辩结果非常好,老师们纷纷称赞,我看到铭哥和同桌向我道喜,思宏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也在为我高兴,也在为我感慨,他知道我字里行间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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