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大学,有修改)
童年的那些草木,大多是自由的。
这个季节,牵牛花贴着花圃的篱笆,统一却没有秩序地开着。紫红的、紫的、蓝的花瓣,还有少见的中间镶着白色花纹的日本牵牛,像是不懂事的孩子,故意爬过了花圃的边线,手挽手挎着旁边的树篱冬青,或是登上梧桐的枝干,或是踩着草坪上蒲公英的叶子,顺着花圃边缘躺倒在水泥路上。比篱笆稍矮的紫茉莉,正是繁盛的时候。这里一丛,那里一簇,到处都染上了它们那鲜亮的颜色。这种植物在当地被称为“胭脂花”,是因为它部分紫红色的品种像胭脂红,还是因为它小地雷般的果实中含着胭脂粉?它那热情盛放的姿态,倒像头一次抹上胭脂、活泼纯情的农家少女。
再过一段时间,角落里的凤仙花就该开放了。和紫茉莉一样,它也有一个和化妆有关的名字——指甲花。据说,凤仙花的花瓣确实能够染指甲,网上甚至还有用它做指甲油的具体方法。凤仙花的花瓣娇嫩可爱,很像女孩子纯洁无瑕的指尖。或许,第一次掐下一朵凤仙,把那柔嫩的花瓣抹在指甲上的女子,当初也是被凤仙的美丽色彩所吸引了吧?凤仙的种子属于蒴果,纺锤形,成熟时会自己弹开,洒下许多棕色的种子。小时候,我总喜欢用手捏它那成熟得发黄的小纺锤,只一碰,纺锤就炸开了。把种子丢到别的花圃里,第二年也有不少发出了芽。
院子里的大树,当属门前那几棵松、桂和柏。它们从院子还没修起来时就一直长在那儿,早已对自己生长的环境习以为常了。两棵松树几乎有四层楼高,柏树总挂着灰蓝色的小果实,两棵柏隔着一棵桂树,站在路中央,样子很庄严。我最喜欢的是桂树。八九月份,金黄的桂花总能把整座院子染香。桂花的香味更近似于甜香,是“有机”的、食物般的香味,比起化妆品和香水那种人造的、闻多了会头晕的“无机香味”更好。
从大门往院中走的路上有一株金铃花,那时被人们叫做“灯笼花”。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无数红黄相间的小灯笼总是在枝上随风摇摆,确实很像金色的风铃。前面的角落里有一棵构树,它那怪模怪样的果实总是往路边掉,散发出的甜香引来一群群昆虫。槐树高大的身躯庇护着树下的婆婆纳、泽漆、荠菜、酢浆草、白车轴草、车前草、野莴苣、蕨、木贼、苦荬菜、蒲公英、狗尾巴草,还有许多我不知名的野草。青色蚂蚱和蚱蜢在草叶间蹦跳。
院子的深处有芭蕉树,在家乡的气候下无法结果,只能开出黄色橡皮似的芭蕉花。芭蕉树下成了乘凉的地方。有的人家屋前种着龙枣,有的种着枇杷,还有一家门前种着一棵不知名的小树,到秋天结出一个个金黄色的酸枣般的果子。我最喜欢的是邻居家的大樱桃树。每到春天,满树洒满纯白。等到白花凋尽,小小的青樱桃一簇簇挂在树枝上,慢慢长大,变红。樱桃树很高,一般也没有人偷摘。等到满树都是红樱桃的时候,树的主人总会拿出一些刚收来的新鲜樱桃,分给左邻右舍的人。
院子里还有个小花园,过去,里面确实种着月季、臭菊等一些花,到我搬走那年,那儿除了仅剩的几棵月季和桃树外,几乎荒废了。现在或许又有了新的花木。金龟子藏在月季的花蕊里,就像我们躲在家里的被窝中一样安逸。院子的最深处,高大的树木几乎遮住了阳光。夏天里,老人们就着蝉鸣,在这阴凉的淡绿色的光线中回忆过往。这样的场景浮现在眼前,如同梦境。
在不被作为园林绿化的装饰品、恣意生长的童年草木中,我们能够真切地窥探到它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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