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终究是找回了羔羊们,打打闹闹的结束了牧羊团的第一次集结。
一晃离报名已经过去了三天,新书陆陆续续发了下来。学校终于正式开课,也意味着假期真正意义上的结束。思远的书包——一个麻布布袋,又要派上用场了。这布袋的结构原本简单,特殊之处在于袋子的提手特别长。正因为这个原因,对于思远来说,用手提仿佛有些不便,他喜欢将提手绕在头上然后将袋子背在身后,俨然一个背包的样子。其实,学校里鲜有人有类似于双肩背包这样的书包,思远班上二十几人,也就一个女生拥有唯一一个双肩背包。她叫何枝,是学校里一个老师的侄女,安静、端庄、好学生,这一系列词语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当然还有——漂亮。
何枝坐在班级第一排,进门第一个位置。这位置仿佛是老师在昭示对她的特殊的宠爱,所有人一进门都会注意到她。思远和秋燕像往常一样,很晚才吃完早饭出发。比他们更晚出发的,是思远的父亲徐正友。思远、如雪同是二年级,学文、刘乡因为读书晚了一年,还是一年级,秋燕则是三年级,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思远到校的时候,班上基本都已经到齐了,从教室传来杂乱的早读声。思远一进门,就看见何枝拿着已经包好书皮的课本认认真真的朗读着,课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算数的塑料小棒、文具盒。“假正经”,思远在心里哼了一声,回到座位,从麻布袋里拿出书笔,和一捆用灌木梗自制的小棒,准备开始一天的课程。
第一堂课是语文课,老师叫何生梅,这名字乍一听,很容易听成何生霉。何生梅是语文老师,是数学老师,当然也是自然老师,其实归结于一句话:何生梅负责了思远班上所有的课程教学。
只见何生梅手里拿着几本作业本走了进来,走到讲台的位置,就高高举起了第一本作业本。思远远远看去,名字那一栏赫然写着:何枝。不出思远所料,生梅老师又开始了对何枝滔滔不绝的赞美:“这字,大大方方,比画清晰,多好看!你们都应该向何枝学习,写汉字要一笔一画地写,不要连滚带爬的,尤其像这种,像鸡爪扒出来的一样!”,说着又拿起了第二本作业本,名字上赫然写着:徐思远。思远立马感觉不妙,心想,“开学第一次作业就被当成了反面教材了,还跟何枝做了个对比!都怪这个何枝!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也不至于要这么出风头吧!”只见生梅老师翻开了第一页,一串串连滚带爬的字体呈现在众人面前,思远的脸红到了耳根,坐在思远后面的如雪看到那豆芽一般的字体,忍不住偷笑,在后面用脚蹬了蹬思远的凳子,仿佛将这嘲笑传递了出去。思远愈加对何枝厌烦至极,心想今日遭受此等大辱,一定要找机会羞辱回去。
下午两点,低年级就早早的放学了,老师交代了作业,学生们就开始收拾书包走人了,赶着回家吃午饭。思远迅速的收拾好书包,冲出了门外。如雪惊讶的喊道:“哎,远娃,你等我一下!”,但见思远毫不理会,只得加速的收拾了起来。
何枝的家住在凤阳坪,就是从学校往山下河边走的方向。思远早早地躲到了路口旁边的树上,准备等何枝来了,好好的羞辱她一番,以解早晨的不快。思远从树枝中远远望去,正是何枝一人缓缓走来,等到近处,那一张漂亮的脸蛋愈来愈清晰,就像家里可爱的羊羔一般无毒无害,惹人怜爱,一时间竟让思远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但思远转念一想,早晨的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要不是她这么爱出风头的假正经,也不至于显得我这么不行!”,思远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此时何枝就要走到树下了,思远纵身一跃,突然从树上落下,挡住了何枝的去路,何枝不由自主的吓得大叫着向后跳了一步。“徐思远,你干嘛!?”,何枝定了定神,怒嗔道。“何枝,何枝,活辣子!活辣子!”思远在何枝面前做着令人生厌的挑衅表情——模仿活辣子在手臂上爬的样子,一边不停的叫她活辣子。由于方言的关系,当地人大多将何念成活,活辣子是一种昆虫,是刺蛾的幼虫,浑身毛刺,若是皮肤与其接触,极易引起皮肤不适,很受孩子们的讨厌。何枝无缘无故被思远取了个这样不好的绰号,还被当面不停的叫,急的面红耳赤,对思远怒目而视,眼眶微微泛红,却默不作声。思远见何枝急了的样子,心想大仇得报,但见何止眼眶泛红,又感觉有些过分,表情动作停了下来,一时间竟然尴尬得不知所措。如雪赶紧收拾了追了出来,却见思远没有往回家方向走,便跟了过来,远远地看见何枝撞开了挡在面前的思远,小跑而去,留下思远呆呆的站在原地。如雪非常疑惑的走了过去:“放学就冲出来,怎么跑到这儿来啦?”。“没事儿,就是看何枝不顺眼,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还没等如雪发问,思远已经主动解答了如雪的疑惑,边说边往家的方向走去。“何枝这么好看,哪点惹你看不顺眼啦?”如雪跟上去接着问到。“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她整天假正经,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思远心里已经有些内疚,赶紧止住如雪的追问。聪明的如雪早已猜到了八九分,便也不再多问。
开学后的气温稳步回升,渐渐的,已经春江水暖。各种果树已经长出了花骨朵,衣服也到了换季的时候。换下了秋燕的旧毛衣,活动起来轻松极了,思远感觉浑身是劲。也许学校也是为了等天气暖和的时候吧,没过多久,学校就正式发布了搬迁的通知。这一排整齐的土坯瓦房正式被弃用,“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结束了它辉煌的一生”。
由于新学校在隔壁花田村,对于思远等人来说,上学路程足足翻了几倍,简直要翻山越岭去上学了。班级人数也多了起来,由二十多人变为五十多人,除了何枝这些老同学之外,还加入了好些新同学,甚至……连老师也是换了新的——思远的父亲徐正友负责教班级的数学,另一位新的老师负责教语文。新的课桌,新的教室,新的同学,一切都是新的,孩子们都很兴奋,仿佛因为这一点,使得上学不再那么枯燥无味。对于人类来说,能够拥有新的东西,应该永远都是最简单的能令人喜悦的事儿吧。正所谓喜新厌旧,就跟财富、权利从古自今令无数人趋之若鹜一样,刻在了人的本性里。
也许是徐正友有意的安排,思远跟如雪成了同桌。老师是自己的父亲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这一点思远可一点也不新奇。因为早在学前班的时候,他的老师就是自己的姐姐徐夏。思远只记得那时候的姐姐一点都不像家里那么温柔。有一次不记得是犯了什么错,徐夏拿着“条子”追得思远绕着教室跑了几圈,最终在思远想要夺门而出的时候逮住了他,狠狠的“教育”了一番。因为是亲人,所以更加严厉,这就是思远的感受。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是思远这个年纪无法理解的另一层原因。
思远坐在第二排,他的前面是一位新同学,与思远差不多高,也是瘦瘦的。在这里来说,瘦也只是相对的,因为全班根本没有一个胖子,也许是没有人家里有让人胖起来的条件吧。这位同学穿的浅灰色外套,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思远穿着滚球的长袖,搭着口袋破洞、外面各种线头的藏青色外套,和前面那位同学比,仿佛低了一个档次。如雪扯着思远的衣袖,鼓动思远主动去搭讪一下前后的同学。耐不住如雪死缠烂打一般的撕扯,思远轻轻的拍了下前面同学的肩膀。“同学,你好,我叫徐思远,请问你叫啥子?”直白的介绍搭配着川味方言,如雪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你好,我叫林治”,林治说着,把作业本的名字亮给思远看。思远看着作业本,重复着林治的名字,用手肘抵了抵如雪的手臂。“你好,我叫方如雪”,如雪赶紧收住笑容,主动开始介绍自己。林治跟着复读了一遍如雪的名字,转头轻拍了下旁边同学,“同学,你也介绍下自己吧”。“我叫何枝”,何枝转头跟林治介绍了自己,回头对如雪和思远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再多说话。思远急忙对林治说道,“我们之前就认识,所以不用介绍了哈”。“哦”,林治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以为何枝比较高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