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学校放月假,也是林兰的生日,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她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往年,林兰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不知道父母是忘记了日期还是实在没有“生日”的概念,但是昨天她在母亲的床头看到了一枚很漂亮的胸针,那是她前阵子和母亲去买菜时,在一家打折的礼品店看到的。
胸针是碧绿色的野玫瑰的设计,晶莹的绿叶上拖着一朵淡青色的花骨朵,旁边又点缀着细细的水钻,摆弄成了好看的流水形,煞是好看。
林兰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明白父母也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不过生日很正常。虽然生日当天她都难免失落,看到同学朋友们过生日都有一个大大的蛋糕和来自朋友亲人赠送的各式各样生日礼物都会羡慕,但她也从来不强求。只是,不强求不代表她不想过生日!
她很渴望父母能为她庆祝一次生日,哪怕当天的饭菜只是加了一道荤菜。难为父母今年竟然还特意买了个礼物——虽然只是十几块钱的打折品。
林兰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兴许是还在忙活没有回家,母亲倒是在厨房忙碌着,炕头上盖着孩子,也不知道在煮什么。
但是闻着香味,林兰猜测母亲应该是在炖鸡。
她很轻快地回到房间放下了背包,然后跑到厨房帮着母亲打下手。
“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母亲既然想为她过生日,那父亲肯定也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呢。
“他去隔壁叔叔家叫人了,估计这会儿正和你二叔说话呢,没那么快回来。”母亲利索地切着菜,“男人啊,就是不靠谱,让他去找人,还不得先寒暄一阵子,等我把饭菜做好了才一起过来呢。”
林兰喜滋滋地应了声,父母还去请了二叔一家,这算不算是对她生日的重视呢?
林兰和母亲两个人心情都是不错,干活的动作干净利落,没过一会儿,母亲就让林兰去叫人了。
林兰一路哼着歌,想着母亲床头的那盒包装精致的胸针,心情更加愉悦,恨不得早点到二叔家,大家早早地吃了饭庆祝,那她心心念念的胸针就真正属于她了!
林兰想着想着,到了二叔家才发现,二叔家的堂姐林燕回来了!
堂姐是去外地读大学,估计是因为大学放假比较快,她才刚刚要期末考呢,堂姐居然就回家了。
林兰和林燕姐妹之间关系极好,林燕回来了,今天又是林兰的生日,林兰跟父亲还有二叔二婶打了招呼之后,紧紧地挽着堂姐就回了家。
母亲已经把饭菜端上来并且摆好碗筷,大家直接就入座了。期间,林兰虽然一直惦记着那枚胸针,但看着母亲与二婶谈笑风生的样子,她也只能压下心里的渴望,继续与表姐讨论着表姐的大学生活。
大学生活很美好呢。林兰想,她一定要和堂姐一样,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学到更多的本事,以后出来找到一个好工作,如此便可以让一直吃苦的父母安享晚年了!
酒过三巡,二叔和父亲双双微醉,二叔被二婶带走了,父亲也在林兰和母亲的帮助下回到了房间。
“燕燕啊,你等一下。”母亲一边帮父亲顺着背,一边微喘的挽留,“兰兰,你陪一会儿堂姐,等会儿我跟她说点事。”
林兰看了眼父亲,有些不放心地出去陪着堂姐。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母亲也出来了。
她的手上拿着东西,那个盒子是林兰想了一天的样子。
“燕燕,”母亲递过那个盒子,“这是你的。”
林兰心中的不安被证实,她有些怔怔地看着母亲,抓着堂姐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她一看到母亲脸上那深刻的皱纹,鬓角银白的发丝,她就开不了那个口。
堂姐也有些微愣,她的声音有些微妙,“婶子,这个是?”
“这个是你的呀,二蛋家的婶子送来的,说是你昨天坐摩托车回来时大包小包的,不小心把这个弄掉了都不知道,她叫你又叫不住,这不,赶紧给我送过来了,说是白天的时候你不在,要我转交。”
林兰听着母亲说的话,心里更堵了。
所以,母亲还是没有记得她的生日啊。
堂姐反应过来,她从母亲的手上接过东西,打开盒子,林兰确定那确实是她看到的那枚野玫瑰胸针,“哈哈,婶子,那二蛋婶子也太不厚道了,这个东西应该还给我才是,怎么的,都送到您这里来了?”
母亲有些拘谨地缩了缩手,尴尬地赔了赔笑,“是,是啊。”
林兰眉头一皱,为母亲的不自在,“堂姐。”
“这个东西是我要送给兰兰的礼物呢,里边不还写了东西,说是生日快乐吗?二蛋婶子没给我,我差点儿没能亲手送给兰兰。白天找不到这东西的时候我还想了说要不明天带着她上街,再给她补个礼物呢。”堂姐哈哈大笑,她顺手把那个盒子放到林兰手里,俏皮地眨了眨眼,嘴角的笑容很是甜美。
“小兰兰,生日快乐!”
林兰怔住,这是给她的,礼物?
堂姐奇怪她的反应,嚷嚷着把那枚胸针拿出来,直接别在了林兰的胸前,同时还不停地嘀咕着,“咦?难道不喜欢?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了,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了脚都走不动路,我回来那天是特意去挑选的。”
林兰看着堂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母亲开口了,“生日礼物?”
“对啊,林兰这不是高三了吗?下学期就要高考了,我就想给她个生日礼物,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想顺便祝她高考成功嘛。婶子,还挺好看的吧?”
堂姐没多说几句,就吐吐舌头离开了,二叔醉的时候经常会吐,她估计是担心二婶分身乏术,急着回去帮忙。
母亲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你瞧我和你爸,连场像样的生日都没能给你过,本来昨天看到二蛋嘟囔着什么生日,还想着也该给你过一次的,就叫了一家子吃个饭,都没有……”
林兰听着听着,心里的那股不舒服顿时烟消云散。原来,虽然那个礼物不是母亲送她的,但这顿饭总归不全是欢迎堂姐回来的,同样也是为了给她庆祝。
父亲母亲是记得她生日的。
“没有,我已经很开心了。”
林兰看着母亲,听着父亲醉酒之后的鼾声。突然想起了奶奶说的那些事:父亲是在文化大革命风波初起的年代出生的,恰逢一家人的生活开始鸡飞狗跳。爷爷疼惜父亲,特意为他取名为“平”,意在希望父亲能一生平安顺遂。可惜,父亲的一生并没有如爷爷所希望的那样平静无波,他的经历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已算罄竹难书。不过是才四十多岁的年纪,父亲的手却上上下下都是粗糙的茧皮,满脸沧桑,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再看母亲呢?因为年岁渐老,更因为常年辛劳,原本挺直的背已有佝偻之势,年轻时微胖的身躯已然单薄,脸颊上都是不符合年纪的深刻皱纹。对了,母亲还因为常年负担着不符合她体力的重活而导致患了风湿病,每到梅雨天气她都能疼得睡不着。
林兰想着,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她豁然开朗——其实自己没必要非要在生日当天追求什么,和父母在一起吃饭,就已经是最安心的祝福了。也许包括自己的父母,对很多人来说,父母都是大树,而孩子是攀附着大树生长的藤。但林兰也知道,自己不一样,她背靠着的大树已经从内部开始枯竭腐烂,树冠上已经有不少枯枝落叶,扎根地底的根部吸取的养分越来越少,大树已经不能再成为她的支柱,她必须快速成长起来,成为大树的倚仗,让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安心地生活。
父母是林兰的倚仗,却也是她的藤,父母的幸福一直紧紧桎梏着她躁动不安的心,却也是牵引着她往前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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