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偶尔会被一种突如其来的饿攻击,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全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四肢无力,心跳加速,呼吸粗重,头昏眼花,它的出现不会有什么征兆,似乎到了某一个点立马就会爆发。比如在路上走着,前一步还力气满满,下一步腿已经难以挪动了。
我明白,我可能得了低血糖。
现在,它又光顾了我,我正在种菜。
我只好从菜地往家里挪去,已经没有了一个人行走的正常体态。我拖拉着两只破鞋,鞋带开了也懒的去系,一副失魂落魄缺心眼的样子。我不想说一句话,所以碰到熟人只是礼貌地笑笑。我一直保持干咧着嘴的样子,以防再次碰到熟人,反复笑是会消耗更多能量的。我呼吸一口气是分四步完成的,吸一点,吸一点,再吸一点,然后重重的地呼出。从菜地到家里大约一公里,我感觉走了一万里。
在走这一公里的时候,我的身体里有两个我在对话。
一个我问另一个我:”到处都是的草,人为什么就不能吃草呢?”
另一个我回答:“是啊,如果人能吃草,饿了,爬地上啃一会就能饱。”
“狗熊饿了就会舔爪子,人舔自己的手能不能饱?”
“ 熊爪一定很好吃,否则狗熊自己都经不住诱惑。”
“现在最想吃什么。”
”两斤熟牛肉,配沾汁及若干个刚出笼的大花卷。”
“草里面藏着野鸡,抓一只烤着吃?”
“不行,没力气了,抓不住,就算抓住了,生吃都来不及了,饿死我了。”
……
两个我不停地在讨论,分散着我的注意力,好像这样就有力气了。
终于把自己挪到家里,在看到食物的那一刻,我又退化到了2500万年前。虽没有生吞活剥,茹毛饮血,但近乎发狂的吞咽让人类千百万年的文明进化成果在我身上毁于一旦。
看我实在没出息的吃相,我爹又给我讲起了他们小时候一天就喝一碗舀起来透亮的面糊等我故事。也许我爹觉得此时此刻我才能听得进去那些往事。
关于饿,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有描述,如莫言在《丰乳肥臀》中有这样的描写:给生产队拉磨的妇女,下工前偷偷把粮食囫囵吞进胃里,回家用筷子探自己的喉咙催吐,把粮食吐出来,洗净捣碎,喂养婆婆和孩子。
在饥荒战乱的年代,女人被饿死的几率更大,因为女性的身体条件、社会地位限制了她们更多地获取社会资源,但作为母亲的天性却让她们付出了很多,甚至多的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
杰克.伦敦在《热爱生命》中对于饿也有过这样的描述:“一个下雾的日子,这一天,他又有了饿的感觉。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他一阵一阵地晕得什么都看不见。现在,对他来说,一绊就摔跤已经不是稀罕事了;有一次,他给绊了一跤,正好摔到一个松鸡窝里。那里面有四只刚孵出的小松鸡,出世才一天光景——那些活蹦乱跳的小生命只够吃一口;他狼吞虎咽,把它们活活塞到嘴里,象嚼蛋壳似地吃起来……
在饥饿面前,人的慈悲、善良、尊严都不值一提。
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饥饿,让我对自己产生了质疑:“如果我生在战争饥荒的年代,面对饥饿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偷、抢、骗?
出卖身体?(可惜我是男的,没有行业优势)
易子而食?
当兵,以命搏食?
为活下去,不择手段?
把粮食让给家人,自己饿死?
坚守人的尊严和底线,即使饿死?
我想知道,当我正真面临饥饿并威胁到生命,道德会不会来例假?我会保留多少人性的光辉和尊严?
我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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