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嚎啕大哭得 哭笑了

(原创故事，请张大怪老师审阅。)

(哈，热闹，快看！)

我那天出去办事，事办得不顺，可不顺也得回家呀。我等公交车回家。正值下班高峰时刻，公交车一等二等三等它不來，三十多人个个拔头昂脖，朝大坡道挠首企盼，那神态就好像都在看.那那那股市行情。

大坡道是当年在两悬崖中间，用了上千吨炸药，炸塌一座山包修成的大道，坡很陡。眼前大道上各色轿车晃晃悠悠滑落而下，又像一道宽大的瀑布滚流跌落。

我不耐烦，手机也看不下去，好歹路边店反复放着一首歌，是当年李娜的《苦乐年华》:

生活～是一团麻呀～

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啊～

生活～是一根线～

也有那解不开地小疙瘩呀～

生活！是一条路～

怎能够没有沆沆洼洼～嘀根隆冬。

生活～是一杯酒哦～

饱含着人生酸甜苦辣啊～噢哟噢哟～噢哦哟～噢哟咚咚～哦哟咚咚～噢哟～

噢哟～～这些年我一听这首歌心里就不是滋味，那酸甜苦辣咸，郎咸芝麻盐，百味杂陈，一古脑就从心里肚子里涌上來，只想着哭，还特么想笑。

噢哟～咚咚噢哟～咚咚噢哟～

那辆公交车终于來了。呵！晃晃悠悠，满满当当，稳稳地停下。

怎么上？其他人都摇头。可是，有位耄耋之老，柱着拐杖吆喝着非要上，我也想及早回家，就从后面托着老人上去。司机一阵吆喝:靠里走靠里走嗨！这才把我和那位老人容下。

“噢哟老爷子您慢点，拐杖捅到我肚子上了！”

另一个人吆喝:“唉呀我的脚！老爷子你的拐杖找准地方嗨！”

我喊:“哪位给老爷子让个坐，让个坐。”

车上一阵闪身挤靠，给老人让开一条人缝，我扶着老人挤过人缝。还好，在司机的后面，有两位年青人让了座，我占了老人的光，扶着他坐下，同时左右称谢三五声，大家一准认为我是老人的晚辈，对，是晚辈，我才六十來岁。

坐下，我大声问:“老人家高寿？”

老人扶耳喊:“你说什么？”

“您，高寿啦？”

“九十一了？”

我和周围人愕然，九十一了！

“您这是上哪呀？”

“大拉桥。”老人说。巧，我也是从大拉桥下车。

“我要和战友去聚会！”老人继续说。

“啊？您的战友都九十多岁了吧？”

“差不多呀。”

“您这么把年纪了，为什么不让您的孩子，孙子送你去呢？”

“什么？噢哟～谁理他们，谈不拢，也都忙。我寻思着我的腿脚还行，就坐公交去，回來就有车送了。”

我和其它乘客一笑，认为老人的身体还行，而且思维敏捷健谈。

一位乘客问:“大爷，您和您的战友参加的是抗日战争？还是解放战争？还是……”

“抗美援朝呀。”老人昂头看着那个问话的乘客说，眼里闪光，让人感到当年他一定是位火烈的战士。

“参加过上甘岭拉锯战！”老人补充一句。

呵！我上中学时，课本上就有这段，那场战役太残酷了！只要经过上甘岭战斗活下來的战士，都是经过生死考验的，他们对那场战斗一定会刻骨铭心。

一个年青人说:“老爷爷，听说上甘岭死了很多很多的中国人。”

“战场上拚命，当然要死人。”老人说:“美国佬怕死，我们不怕。当年，他们不让我们安宁，打到我们的家门口，还嚎着要轰炸我们。我们就必须回击，他们武器好，我们只好给他们拚了！……就是你们现在年青人，如果有人一心欺侮你，尤其你是男孩子的，就不能甘愿抱头装孙子！”

老人高声大喊，眼神喷火，挨个瞪着我们。

我们立刻缩脖子猴了眼。我连忙嘴上竖食指:“嘘嘘嘘……”示意他们少说。大家会意地一笑。

老人和我们跨代，和那个年青人可能要跨三代。如今我们都赶上了和平年代，现在，我们核武盖世，讲究不战而胜，不以拚命燃烧为主题。

当然，我们不是乌龟孙子。

我们都笑了。

公交车下了盘山路，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又爬上高架桥驶向高楼林立繁华的市中心地段，沿路都是钻天入地的商业大厦，飞檐斗拱的各色酒楼，一片片广场林木，一道道绿墙花团，无数的轿车川流不息。

公交车慢慢腾腾像个老笨牛，走走停停。路上堵得厉害，这速度和这座城市发展，和人们的心理时空要求相差很远。

忽然，老人伸出拐杖碰了前面司机的胳膊一下，大声问:“我说小同志呀，大拉桥到了吗？”

“噢哟老爷子，可别碰我呀！”

我连忙抓回老人的拐杖，说:“老爷子，有我们长着眼呢！保管您错不了站，我就是在大拉桥那站下车。”

“噢，那好，我看你们都戴着眼镜，眼神不好，怕错过了站。”

“哈哈……”老爷子竟然说我们眼神不好……也是，他们那个年代戴眼镜的人很少。

到了，醒目的大拉桥站牌就在眼前。

“到了！”老人指着窗外的牌子张口笑着说，满口洁白的假牙。突然，他指着车下几个老人说:“大裤衩，张疤拉，刘麻子……你们來接我了！”

“嘿！你这个刘坏水怎么才到！”

哈！瞧这些名字，瞧特么这这这个亲劲！

我连忙搀着这位老爷子下车，老爷子下了车就和他的战友们手牵手走到墙边，然后就胳膊搭胳膊围拢了一圈，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忽然，我呆住了，就听他们发出低吼雄壮的歌声: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华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野心狼！……

他们的声音越來越大，最后变成了喊！

这声音久违了，我大概是二十年前最后一次听这歌，不妨说这些年，我听了无数支让人觉得下半身别扭的哼唧歌，几乎忘了这首充满真情.激荡.振奋的歌，这一类的歌。

噢哟！我一下子被震撼了，我的眼前闪过他们在枪林弹雨，火焰燃烧中向前冲的景像。

不知为何我想哭，就想哭，我连忙跑到墙边扶住墙，压抑着声音呜呜得哭起來，接着又想笑，又哭又笑:呜呜……哈…呵！呜……我这是怎么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