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流沙河

作者: 俊贰 | 来源:发表于2018-01-20 18:18 被阅读51次

    “悟净,三百年了,你还是不愿渡金蝉子过这流沙河?”观世音问他。

    “不渡,纵然渡了他又能如何,若有真经,为何三百年了,也未曾有人渡我?”沙悟净蹙眉站在河畔,望着莲花座上的观世音菩萨。三百年的流沙日野冲浸,原来的卷帘大将早已变成一只靛脸黄髫的怪态河妖。

    观世音无奈摇头,回曰:“赐你悟净之法号,本是盼你抛却怨念,自净心境,这流沙河不净,如何自渡?金蝉子九世欲渡你,你却杀他九回,你不渡他,他又如何渡你?也罢也罢,此乃你的劫数,亦是他的劫数,等时机到了,你自会明白。”

    说罢,观世音便腾云而去了。

    黄沙融浊,混沌不堪,那便是流沙河,三百年来如是。沙悟净与金蝉子本无怨仇,只因悟净心中有怨,沉沦为妖,难以自渡,又如何愿意渡人?沙悟净手中那根降妖杖,本该降妖除魔,却被妖性侵染,变为杀生利器,要了金蝉子九世的性命,他还将金蝉子的九颗颅骨串成项珠,挂于胸前。

    黄沙弥漫的河底,是沙悟净的居穴,每当夜深,他总会回想起三百年前在天庭的往事,怨恨不已,他每每发怒,河中黄沙便会翻滚腾跃,不见天日。

    三百年前,天庭,玉皇大帝封天兵沙风为卷帘大将。

    那一日,织女红棠抱着翡翠珠帘到凌霄宝殿,却见沙风懒散躺在大殿门口,独自喝着闷酒。“卷帘大将新官上任,理应欣喜,怎这般愁眉苦脸的模样?”红棠见状,不解问道。

    沙风傻笑一声,转头看向红棠,他两颊绯红,俨然沉醉:“是红棠啊,你说的不错,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玉皇大帝的卷帘大将,哈哈……南天门里我为尊,凌霄殿前吾称上,来,今日是要换珠帘吧?本大将亲自帮你挂这珠帘,来……”说罢沙风踉跄起身,腿脚一滑又摔倒在了地上。

    众神都说卷帘大将沙风憨实稳重,玉帝因此看中他予以封神,红棠每日来凌霄宝殿为玉帝送锦服,与沙风会面,深感认同。

    此是红棠头一回见着沙风酒醉后这般怨性大发的模样,惊愕不已,所幸今日是王母寿辰,玉帝和众上神都去了西天瑶池享蟠桃盛宴,未有人发现,红棠赶紧放下珠帘,扶起沙风。

    “大将这般模样,哪还能挂帘子?”扶沙风坐下后,红棠只得自己拾起珠帘,腾云而起,好一会儿才将那崭新的翡翠珠帘挂上,从殿外看去,凌霄宝殿显得熠熠生辉。

    休憩片刻的沙风也稍稍清醒,才发现自己方才在红棠面前失态,尴尬笑了笑。

    “今日王母寿辰,众神都去了,大将为何还在这里?”红棠看着沙风,一脸不解。

    沙风冷哼一声,苦闷地摇了摇头,答道:“可莫再提此事,我本以为在这天庭之上,只要有能有才,便可有一席之地,玉帝封我为卷帘大将,我想是终于熬出头,成为将神,但红棠,我错了,这根本不似我想的那般!”

    “红棠不明白,都说卷帘大将在凌霄宝殿为玉皇大帝做事,风光满面,难道不好吗?”红棠脸上尽是困惑。

    “哈哈哈哈,好一个风光满面,红棠,你是不知我每日都做些什么,卷帘大将,卷帘大将,每日不过是为那玉帝老儿掀门帘罢了!这与两百年前的弼马温有何区别?我本以为可以带领天兵天将,保卫天宫,降妖除魔,到头来,却变成了这可有可无的卷帘大将,天庭若真容不下我,我倒不如学那弼马温,寻个山头自立为王去!”沙风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外,宣泄一腔怒火。

    “嘘——”红棠示意沙风轻声,毕竟凌霄宝殿里还有其他侍从,隔墙有耳。“做神仙,怎能有如此多情欲,做好本职之事,玉皇大帝自有奖赏。”红棠宽慰道。

    “也罢!”沙风叹了叹气,未有多言。

    “大将,玉帝不在,您可离开片刻吧?不妨随我去个地方!”说罢,红棠拉住沙风,腾云往西边去了。

    等沙风回过神来,两人已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地方,透过云雾,沙风隐约看到一棵奇怪的矮树,树生长得并不茂盛,但那碧玉枝丫,翡翠叶芽,倒是从未见过,定睛一看,那树上还挂着几颗翠色小果。

    “这是何处?”沙风问道。

    “织园的后苑。”红棠松开抓住沙风的手,指着不远处的怪树,问道:“大将可知此乃何树?”

    沙风摇了摇头。

    “蟠桃树!”红棠解释道:“当年有一位神仙不慎将半个蟠桃掉落在此处,便长成了树,不过此处不比蟠桃园,树自然长不成那样枝繁叶茂,这果儿也是又小又少!”

    说罢,红棠便从树上采摘了两颗果子,将其中一颗递给了沙风:“大将不妨尝尝?虽然果儿小,但是味儿不差!”

    沙风半信半疑接过那瘦小蟠桃,递到嘴边细细品尝,那味道果然甘甜,毫不生涩。

    “想不到我堂堂卷帘大将,连参加王母寿宴的资格都没有,头一回品尝蟠桃,还是织女赠的。”沙风无奈自嘲道。

    红棠看着愁眉紧锁的沙风,忧心忡忡。

    闲谈了许久,想到王母寿筵也快散场,沙风将要回凌霄殿去。他取下随身所带项珠,欲赠给红棠:“我该回去了,红棠,多谢你带我来此处解闷,这串项珠赠你作为谢礼!”

    “大将不必谢我,若是怨念能少些,我便放心了,更何况此项珠太大,红棠不便携带,大将自己留着吧!”红棠看着沙风手中偌大一串项珠,掩面一笑。

    “不可不可,赶紧收下!”沙风劝说道。

    “大将,那……这样如何?”红棠羞赧笑了笑,拿着项珠背过身去,过了一会儿才转回身。原来她取出了之中一粒珠子,用红线串起挂在了胸前,并将大串项珠还给了沙风。

    沙风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一边走着,一边自嘲道:“唉,是该回去给那玉帝老儿掀帘子咯!”

    听罢,红棠无奈叹气一声。

    红棠每日来凌霄殿为玉帝奉新织的锦衣,每与沙风会面,都说上几句话,红棠感知到,日复一日的枯燥早已磨平了沙风的耐性,怨恨褫夺了他的理智,他不再似原来那般沉稳憨实。

    红棠最后一次在天庭见到沙风,是玉帝寿辰那日。

    那日玉皇大帝寿辰,天庭所有上神毕至,凌霄宝殿歌舞升平。沙风为玉帝斟酒,因恍神不慎打翻了玉帝的琉璃盏,洒得玉帝满身仙酒,玉帝颜面尽失,龙颜大怒,下令撤其卷帘大将一职,将沙风贬下界为河神,从此不许步入天庭。

    天庭,下界,不过玉皇大帝一念之间。

    “哈哈哈,天庭不过如此,我早该离开了!”沙风并未多言,他被天兵天将押解前往南天门外。

    红棠备着玉帝换用的锦袍匆匆往凌霄殿走去,与被逐出凌霄殿的沙风面面相觑。“红棠,天庭容不下我,我这就走了,你好自珍重!”沙风未看眼眶湿润的红棠,也没有勇气去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庭。

    三百年来,沙风沉堕流沙河底,流沙河浑浊不堪,无人能渡此河,金蝉子灵童转世九回,皆命丧于此,流沙河已经成为了梦魇般的存在。

    又是一年开春,流沙河面,冰雪消融,沙风慵懒居于湖底,望着头顶黄沙弥漫的湖水,把玩着那串颅骨项珠。

    似是又有人前来渡河,胆量不小。

    “来者何人,胆敢惊扰沙爷爷,怕是不要命了?”沙风猛地举起降妖杖对着头顶的黄沙湖水一顿搅和,整个流沙河面瞬时起了漩涡,那湖面的木筏和渡河者猛被卷入,吞没在了河水之中,许久,方平静下来。

    “该不会又是那和尚转世?”沙风带上颅骨项珠,往河面游去,寻找着渡河者的踪影。

    浑浊的河水,扰得沙风自己亦无法辨别方向,他只摸到一颗怪异石子,便先上了河岸。

    沙风定睛一看,却傻了眼,那颗石子,他还清楚记得,正是三百多年前在天庭,自己赠给红棠那颗珠子。沙风难以置信地从怀里拿出当年那串项珠,比对一看,果然不错。

    “红棠!”沙风将项珠和珠子收起,再次投身流沙河,疯了似的寻找着红棠的踪迹。

    终于,在黄沙漩涡底,沙风寻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他费力地抱住红棠的身躯,往岸上游去。

    “红棠,红棠……”沙风从未料想到渡河之人竟是自己认识的织女红棠,然而红棠已没了气息,面色苍白。

    观世音菩萨不知何时出现了。

    “沙悟净,又夺走了一条性命,你还不渡吗?”观世音问沙风。

    “菩萨,菩萨,求您救救她……”沙风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跪在地上,祈求观世音菩萨救活红棠。

    观世音淡淡笑了笑,说道:“织女红棠在天庭私种蟠桃树,玉帝罚她入凡尘,是她的劫数,若是她能成功渡你,便可重返天庭,沙悟净,该如何渡,皆在于你!”

    说罢,观世音便再次离开了。

    “该如何渡,皆在于我。”沙风这才明白观世音菩萨所言之“渡”,欲先渡人,必先渡己。

    沙风将那颗原本赠予红棠的珠子,放回了红棠手中,一滴清澈的眼泪落在了红棠的手背上,沙风起身缓缓往流沙河走去。

    数日之后,流沙河逐渐变得清澈平静,只是百姓依旧惧怕河妖,不敢渡河。

    有东土大唐而来的玄奘和尚及其徒弟,欲渡河前往西天取经,却苦于没有船家。

    “金蝉子,总算等到你了,杀你九回,这一回,沙风陪你一同去西天取经!”沙悟净以颅骨项珠幻化为船,自己幻化为渔夫载玄奘师徒过河,并请求拜玄奘为师,随玄奘一同前往西天取真经。玄奘感其诚意,为其摩顶受戒,收为徒弟。

    船过对岸,沙悟净带着那串自天庭被贬黜后尘封许久的项珠,将降妖宝杖幻化为月牙铲,挑起行李,跟随玄奘往西天行去。

    渡我,流沙河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渡我,流沙河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enrtax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