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屋听雨

瓦屋听雨

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永之后，也就是嫁给了两间小瓦屋。那是一座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在小巷的深处，砖墙红瓦。两边人家高楼耸立，独我家瓦房依旧。刚结婚时虽是简单装修了一下，但怎敌它时间摧残，风吹雨打。加上底洼避阴，所以墙壁上仿瓷一块块剥落。上面吊了顶，夜深人静之时，如果睡不着还会听到噔噔蹬的声音，刚开始是试探性的一两声“蹬”“噔噔”，后来越发放肆，“噔噔蹬”，好像是老鼠在赛跑。我有时会拍拍墙，一听到动静，老鼠立马老实，一切又阒然无声。

由于房子老旧，门和窗自然也和很它匹配，木质的，因为天长日久，朽了。门窗都关不严实，漏风。

儿子的出生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儿子会爬了，就在屋里爬来爬去，有时也会爬到院外，小眼急溜溜的张望外面的世界。等他长大一些，他就抱着画笔在已经斑驳不堪的墙壁上涂鸦。花花绿绿的图画让沧桑的屋子显得可爱了几分。但是又是那么的不协调，有种装嫩的感觉。

最怕的是下雨。因为屋上是瓦，易脱节。淅淅沥沥的小雨是不怕的，就怕暴风骤雨和阴雨连绵。这时，我就会跑进卧室，静静地聆听雨声，如果听到清脆的啪啪声，那是雨打瓦片的声音，是不怕的。如果听到砰砰声，低沉而缓慢，那就不得了了。我大喊永，永闻声赶来，开灯，和我一起凝望屋顶，循声寻找雨滴落的地方。然后一起慌忙跑进卫生间拿盆盆罐罐。有时会有好几处，床上，床头，地上。我记得有一次，床上一共放了两个盆。因为是夜里，我和永只好横着睡。那一夜，我几乎无眠，但永却很淡定安然，不久就鼾声四起，留下我一人“夜阑卧听风吹雨”。

印象最最深刻的是那个雨夜。在前一天我们知道有大雨将至，所以永就脱鞋爬上屋顶，我站在侧屋的平房顶上，为了增强安全系数，在他身上绑了一根绳子，另一段系在我的身上，然后我抓住绳子。永慢慢地爬上屋顶，骑坐在屋顶上，然后慢慢往下挪，看哪里有似乎脱落的瓦片，就会用手往上顶。拾掇了近一个小时。晚上大雨如期而至，我们像往常一样，听听看看，但是只听到雨打瓦片清脆的啪啪声。我狠狠地夸了永一顿。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非常安心，静听雨声安然入睡。夜里，因为方便，起身，抬脚，啊！有水？我猛地惊醒，难道我脚插进洗脚盆里了吗？急忙开灯，只见几只拖鞋在屋里飘荡。家里进水了。我忙忙推醒熟睡的永，他忽地坐起，惊异地望望地面，又望望我。走到外屋查看，因为雨势太大，下水道没能及时排下去，而我家地势洼，雨水倒灌屋里。外面雨依旧哗啦啦下，我们束手无策。最后，我们决定“无为而治”，继续睡觉。

自那之后，我们下定决心秋天装修，抬高地面。

九月份，秋高气爽，我们找师傅，进砖，进水泥，进沙子，买所有材料。记得把瓦匠工人带进家时，师傅脸上堆满笑容说:“你们家，连小偷都不易找到。”我和永呵呵呵的笑笑。刮墙皮的师傅感叹说:“你们家，这是沙灰墙，现在很少有的哦！”我和永附和着“是吗？”“真的啊？”

这一次，我们狠下心大兴土木，重新吊顶，贴壁纸，抬高地面，而且换窗换门，把客厅的门重新加大加高，打了一个漂亮的玻璃推拉门。关键是我们还装修了洗手间。曾经，一直以来我们一家三口风雨无阻去街道公共厕所。经常是我和永结伴而去，尤其是晚上没事的时候，不知道的还认为我们两口子亲密无间恩爱无比呢。实际上是一个人走不如结伴走，这样不寂寞。有时遇上打扫厕所或人多之时，我只好等了又等。我发现一个规律，女人上厕所时间比男人长。几乎每次都是永早我出来。这还倒没什么，关键是遇到大姨大妈的打声招呼，她们随口会问“去街上买菜啊？”，“买菜回来啦？”，有的还会问“吃过饭吗？”我只有笑笑，嗯嗯嗯的应付。

所以，我们铁定心要在卫生间安了一个马桶，虽然师傅说难难难，太费事，造价高。但我们狠下心来迎难而安。就这样，我们终于告别了徒步上公厕的日子，实现了不用出门就可以解手的梦想了。这才发现，原来梦想离我们那么得近，又是如此的好实现。

反正钱都花了，干脆再破费点，我们又在院子上装了透明遮阳板，既可以挡风又可以挡雨，既干净又漂亮。我们结束了原来下雨从厨房也要打伞的残酷现实。侧屋的平房顶，我们焊了一圈不锈钢栏杆。顺势我又让师傅给我弄了一个架子，我在秋天之后的那个夏天种了一棵丝瓜。丝瓜一天天往上攀爬，叶子一天天肥硕宽大，我会呆呆的盯它好久好久。陆陆续续我们买了好几盆花，月季，栀子花，茶花，梅花，海棠。我还压了葱，撒了一盆小菜。上面有口缸，我们种了荷花。它竟然在那个夏季也绿了一缸的叶子，还有摇摇曳曳的两朵荷花。

我们非常满足。有两间屋，虽然是瓦屋，但可以听雨。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看月看星星。有一个露天小花园，可以种菜种花。

我们在重新装扮的小屋里住了三年多的时光，可是有一天，拆迁令庄严肃穆的贴在了巷子的一角。

最后一次看小屋，是在我们搬家之后的一个月后，我和永特意去看的，走进那条小巷，走到尽头，看到了我们的小屋。它还是那个样子，只是门窗都被卸掉了，空洞洞的，好像人赤裸着身子。它静默在那里，犹如饱经沧桑的老人。我和永非常心酸，强忍离去，那里有我们的欢声笑语，心酸甘苦，那里有我们过去十多年的岁月！

上一次经过那条街，抬头寻找我们的小屋，那熟悉的身影再也没有看到，它成了一堆沙土瓦砾，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眼中充满泪水，我的小屋，永别了，你永远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