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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老树咖啡馆(13)巴黎谋生

【都市】老树咖啡馆(13)巴黎谋生

作者: 金春妙 | 来源:发表于2018-05-25 19:24 被阅读111次

    十三、巴黎谋生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 出国对普通国人来说还绝非易事。申请护照,办理前往国签证,在居住地公安部门领取第一次出国的出境卡。哪一个环节都要经过漫长的过程。就拿办护照来说吧,那是要经过层层政审。历史有污点的,有犯罪记录的,被劳教过的,统统被拒签。申请出国签证要到北京的外国驻华使馆(各国设在其它城市的总领馆还比较少)。有时需要半夜起来去排队递材料,接受询问。

    正规出国之路有多难可想而知。于是偷渡成了出国梦首选,虽有搭上身家性命的风险,但还是有很多人前仆后继。

    关于偷渡的种种只有经历过才懂得其中的后怕。

    小黄在国内本来有固定的工作。18岁从军,在特种兵部队服役多年,炼就强壮体魄和过硬功夫。摸爬滚打,武装泅渡,攀高腾跃,无所不能,尤其善长武术的短打。实际格斗时,七、八个壮汉难敌他一人。他曾多次获得所在军区的散打冠军. 退伍后被安置在家乡的一国营大厂任保卫科干事。不过,小黄天生是个坐不住的人。朝九晚五的平静生活令他生厌,在朋友的鼓动下,他决定辞去工作到国外闯荡。国外亲友也承诺,只要到了那边,工作安排不是问题。

    小黄申请赴荷兰,面签几次受挫, 思来想去,决定铤而走险。在蛇头的安排下,他怀揣一本假护照,身背简单的行囊,踏上偷渡之路,途径俄罗斯来到东欧某国边境。

    黎明,内藏小黄和另两名偷渡者的一辆箱式货车驶向国境线。

    小黄的运气实在不好,闯关的货车被截获。司机和押货的二人等待边防人员处理。不甘心半途而废的小黄凭借过硬的功夫突出重围,拔腿奔向国境线的另一侧。然而,枪声响过,昔日的中国特种兵最终还是倒在离国境线不远的草丛中……

    与小黄遭遇类似的还有海上偷渡者,月黑风高夜,一艘大船驶出海港,向着东边行驶。白天,它伪装成远洋捕捞船或者货轮,在公海上招摇过市;夜里,开足马力往传说中的“米之国”进发,因为船舱里躲着三百多个福州人,每个人都狂热地憧憬着月入过万的优厚薪资、父母期盼了一辈子的新楼房,以及家乡邻里艳羡得流下口水的目光。终于,他们透过船舱的门缝看到了曼哈顿的天际线,在六月的阳光下仿佛闪着金子的光芒……靠近、靠近、近至脚下……然而,曼哈顿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逐渐从烟霾中清晰起来,“砰”的一声巨响!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人们明白过来,船停了。一路负责照顾他们的水手气急败坏地冲进来,拍打着舱门,吼道:“搁浅了!你们赶紧出来,自己游过去!只要上岸就到美国了!他们很讲人权,不会遣返你们的,放心吧,要是在船上被抓到,那你们就完蛋了!快走快走,就快到岸了才卡到礁石的,赶紧游过去,没多远!你们不是都看到那个港口了吗?快走……”

    不知所措的人们被全部轰到甲板上。慌乱中,也不知道第一个跳下船的人是自愿的还是被推下去的。总之,三百多人大部分都到了水里,争先恐后地向岸边游去。这么大的动作当然引来了海岸警卫队,他们举着枪驱赶偷渡者。水里的人们仓皇地躲着水警,同时拼出吃奶的力气向岸边靠近……

    最后,十个人死在这次“抢滩”中。

    由于信息不发达,邱振鑫无从得知这惨烈的代价,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异国他乡。

    他和黄小梅怀揣全部家当,跟着蛇头,走上了模糊的偷渡过程。

    邱振鑫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何方,他更料不到有一天也会走投无路枕着冲锋枪干上蛇头的生意。

    出国让他的前途充满变数。最初,邱振鑫办的签证是东德。当时东西两德正处于合并之际,两者之间有地铁相通,同时也通往法国。

    飞机,轮船,火车,一路辗转。

    罗马,匈牙利,捷克,东德,西德,边境线穿梭。

    历尽千辛万苦,邱振鑫和黄小梅终于抵达了法国巴黎。他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1990年7月21日,他的人生以此为界线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了中国,一半驻扎在陌生的异国。

    巴黎,在邱振鑫的印象中一直是香艳和浪漫的代名词,也是购物天堂。他一直期待着能够踏上这片梦想中的沃土,亲身感受巴黎的风土人情。

    当他真切的踏上这片土地,头上的蓝天水洗般干净,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梦想中的天堂,辗转一周之后终于落地。是激动?是狂欢?都不是。他只有长长的惆怅,背井离乡的愁绪涌上心头。

    巴黎是“浪漫之都”。连接塞纳河两岸的桥梁有十几座之多,其中比较著名的有两座,之一就是爱心锁桥,有情人把承诺和誓言用铁锁挂在栏杆上,把钥匙丢进塞纳河,任由流淌的塞纳河作证,爱情天荒地老。

    邱振鑫和黄小梅够不着浪漫,他们恍恍惚惚彳亍街头,来不及欣赏梦幻巴黎,就像牲畜一样被扔进了一户华人家庭。这户华人家庭偷渡出来好几年了,依然没有取得居留证,多年来一直打着黑工。有居留证的华人是不敢收留邱振鑫和黄小梅的,万一被人告发,他们已经取得的居留证也会被连累撤销,遣送回国。

    短暂的兴奋过后,邱振鑫和黄小梅掉入了无边的寂寞中去。巴黎不属于他们,除了所有的服务需要他们付钱外,这里的一切声响都弃他们而去,奔赴它们既定的目的,与邱振鑫、黄小梅没任何关系。邱振鑫拿起电话不知道要打向哪里,拿着门钥匙不知道出门后能去哪里。电视广播以及行人的谈话全是法语法语法语,把他们囚禁在一座法语的监狱无处可逃。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情的冷漠,说话不能太大声,容易招来警察;洗澡时间不能太长,房东会以浪费水为由驱逐他们。他门处处受管制。巴黎,只讲金钱不讲感情的城市。压抑的日子能让人发疯。

    为了节约电费,晚饭后是不能开灯的。一次,邱振鑫跟男房东开着灯聊天,女主人回来看见了,粗暴地关掉电灯,留下邱振鑫尴尬地坐在黑暗里。

    在朋友的建议下,邱振鑫希望像大多数初来乍到的华人那样,找份洗盘子的工作度过难关。

    朋友给邱振鑫介绍了一个法国人开的餐馆,他穿戴整齐去餐馆见老板。

    法国老板上上下下打量着邱振鑫,耸耸肩,揶揄道:“我的厨房太小了,请先生还是另谋高就吧。”

    邱振鑫堆满笑容的脸一下僵住了。

    振鑫啊,你怎么穿得这样整齐,一脸富态,哪像个打工仔,倒更像一个老板。朋友责怪道。

    在这里可不比国内,你快收起你那老板派头吧,你早就不是厂长了,你是个没有身份的打工仔。

    邱振鑫想反驳,穿得干净有错吗?长得富态有错吗?只要能干活就行。然而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邱振鑫的心情一如飘雨的地面湿湿嗒嗒的。原以为外国的钱很好赚,没想到出国后才知道,连找份刷盘的工作,都那么困难。

    邱振鑫从国内带出来的钱越来越少,他陷入了恐慌中,在语言不通,地貌不熟的国度,只有握着真金白银才有点滴安全感。此刻,这点滴安全感正如瓶中的沙漏那般一点点漏下去。

    他陷进朋友那张乌黑的沙发上,双手捧着头,不安地思考明天的路在何方?

    朋友扔给邱振鑫一支烟后,自己先点上。他猛吸一口,吐出长长的烟圈,看着萎靡不振的邱振鑫,说:“给你讲个故事吧。”

    战国时期,有个鲁国人很擅长编草鞋,而他的妻子则十分擅长织白绢。可是,由于鲁国是一个小国,且做这一行的人比较多,他们的生意并不怎样,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这样的日子,让这个鲁国人很不满,他心想:以自己做鞋的技艺,如果到其他国家去,一定大有所为。一天,他对妻子说:“咱们待在鲁国也不是个办法,长期下去,估计会饿肚子,倒不如趁现在还有些盘缠,去越国那边发展。”他的妻子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夫妻俩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就在这时,一位友人前来拜访,见他们整装待发,便好奇地问:“你们夫妇这时准备去哪儿?”

    “在鲁国混不下去了,我们准备去越国看看。”他无可奈何地回答说。

    “越国?你们去那儿能做什么?只会更加贫穷。”朋友劝慰道。

    “为什么呢?难道以我们的技艺会在越国会没有饭吃?”他有些生气地说。

    朋友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他们最擅长做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编草鞋和织白绢了!”他淡淡地说。

    “草鞋是用来穿着走路的,而越国人习惯光脚行走,根本不需要鞋子;白绢是用来做帽子的,而越国人习惯披头散发。帽子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如今,凭借你们的长处,到用不着你们的地方去,你们认为会有所为吗?”

    后来,这个鲁国人听从了朋友的建议,去了齐国。在那里,他们夫妻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草鞋和帽子都十分畅销。随后,他们又不断地将自己的生意做大做强。没过几年,这对鲁国夫妇就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邱振鑫,你已经三十九岁了,你的事业不能从刷盘子起步。你要从你擅长的事做起。”牙科医生叶卫国说。

    “擅长的事?”邱振鑫陷入了沉思。

    “对。你在国内最擅长技术活,你得从这个方向起步。”

    邱振鑫如梦初醒,瞬间开窍。如果他从刷盘子开始,恐怕干一辈子也攒不了几个钱。

    振鑫啊,入职很重要,平台更重要。有个樵夫砍到一棵沉香,挑到集市上无人问津,而那些比沉香低廉的多的木炭生意却奇好。樵夫返回家中,把沉香烧成木炭到集市上卖了它。后人叹道,他即使卖一辈子木炭得来的钱也比不上这棵沉香的钱。樵夫压根没找对平台,集市上根本没有识货的主。

    叶卫国说起道理一套一套的,邱振鑫都听进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打工都没人要。

    你的手艺不是很好嘛,搞个小作坊生产皮包,既能谋生,又能开拓一个新的产业。你看我,就靠着国内学的一点牙科知识在这残酷的巴黎活了下来。自己做,远比打工强。

    邱振鑫听从叶卫国的建议,他像个间谍一样潜入一家小作坊学习。

    这皮包小作坊是一华人夫妻开的地下作坊,规模很小,只有几个工人。邱振鑫走进这个作坊时,正是闷热的午后。简陋的厂房里,摆放着几台缝纫机。几个工人如同木头人,机械地踩踏着缝纫机踏板。在他们工作台的上方头顶悬挂着几盏日光灯,照得他们的脸惨白,大概久未晒到太阳的缘故吧。机器轰鸣,大家的手一刻也不停地操作着,对邱振鑫这个新人懒得瞟一眼,他们早已司空见惯,每天有人到来,有人离开,离开的工人因为吃不了一天工作十八小时的苦,顾不上领工资就逃离。

    大排量的电风扇呼呼地转动着,这种只有在国内农村扬谷时才搬出来的大型电风扇,在巴黎的地下工场随处可见。

    空气中凝聚着难闻的汗味儿,令人憋闷得慌。尽管风力开到最大挡,邱振鑫还是汗流浃背。密不透风的生产车间,炽热的灯光,强烈持久的劳动量,都是催发汗液不断分泌的诱因。邱振鑫怔了怔,努力让自己适应工作环境。

    “别愣了,从分拣皮料开始吧。”老板娘说完这话,就兀自忙去了。她也是一个主要劳动力,在巴黎劳动力奇贵的国度,她除了自己顶着外,只能找邱振鑫这种没有身份的黑户,只有这种人的工资可以任他们盘剥。另一个好处是,黑户们没有合法身份,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躲在地下工坊没日没夜、超负荷的干活。

    邱振鑫像蛰居冬眠的昆虫,潜伏在这家工厂,他和其他工人不一样,他的胸中有个小小的梦想,梦想有一天,自己在巴黎有一项谋生本事,拥有一台机器,生产这些小包。因此别人不要干的活他都包揽下来,每一个工种都抢着干。他不怕苦不怕累,学习了十几天之后,终于掌握了所有技术。他连工资都没拿,找了个借口辞职了。

    叶卫国帮他租了个单间,尽管房子破得不成样子,他还是很高兴,终于可以不用仰人鼻息,搬出来独住。为了充分利用每一寸空间,他在单间里面搭建了一个小阁楼,这个小阁楼不到一米高,放着一台缝纫机刚好。黄小梅蜗居在阁楼上面制作皮包,一天工作十六小时以上,除了吃饭,她几乎足不下阁楼,终日见不到阳光。但和别人相比,他们还是幸运的。

    有些人偷渡过来,五年不见阳光也是常有的事。每一个偷渡客背后都是一部血泪史,能活着已经是奇迹,这点苦算什么!

    绝大多数的中国非法移民都在制衣厂、餐馆或建筑工地工作,一个月收入为三百到五百欧元,而每天的工作时间则长达十八个小时。这些人为了还偷渡出来的债务,像签下卖身契一样出卖血汗,由于日夜担心非法居留的身份被警方发现,他们从不敢离开住处外出溜达。他们是处境非常恶劣的弱势群体,普遍受到雇主的虐待。

    更悲惨的是,有些中国非法移民还清债务后,奸诈的雇主还恫吓他们,要向警方揭发他们的身份,恐吓他们不许离开,以便继续剥削。由于绝大部分偷渡客都存在严重的语言障碍,他们既无法轻易求生,也很难向外界寻求帮助。语言障碍导致他们无法向人求助,也不能和劳工组织取得联系。而当地的官员和警察,很少接到中国非法移民的举报投诉。

    邱振鑫在国内就是从最底层的技工开始的,他的手艺似乎是天生的,天赋秉异,任何工种学得挺快,所以做起皮包来并不算困难,自己设计式样,自己生产。

    皮包制成的第一天,邱振鑫开始了提篮叫卖的生涯。只是这次在语言不通的法国,还有随时被驱逐出境的危险。他战战兢兢前往批发市场——巴黎十一区(11e arrondissement de Paris)。它是巴黎的20个分区中的其中一个,位于巴黎塞纳河右岸。巴黎十一区是巴黎人口密度最高的一个区域。这个区域集中着香港人、菲律宾人、华人、印度人等各种肤色的人等,他们在居住的区域很快形成一个市场。

    邱振鑫提着篮子,像卖花姑娘,昔日老板,落魄至此,他有点不好意思。街上人来人往,各色皮肤穿梭,并没有人认识他。他鼓励自己:邱振鑫,你行的!邱振鑫,你要撑起这个家,加油!

    他一家一家进店询问,希望店主看上自己的小皮包。第一个店主摇摇头,拒绝了他。他又迈向下一家,如此一家家的跑下去,终于有一家看上了——因为他的包做工精细,款式新颖,最重要的是价格低廉。但是,他们没有马上答应付钱,只愿付一半的钱,余款等皮包卖出去以后才给他。邱振鑫虽然很缺钱,然而一想到自己没有资格跟人家谈条件,人家能帮你卖已经算不错了,他咬咬牙答应了。

    回到家中,黄小梅急切地问:“怎么样?卖出去了吗?”

    邱振鑫举了举空空的篮子。黄小梅的眼睛和眉毛都漾开笑意:“振鑫,我们成功了,我们可以在巴黎赚到饭吃了。”

    “不要盲目乐观,人家只给了我一半的钱,其余的一半还欠着呢。”

    “不管怎样,货物没有带回来就不错了,证明我们的包是有市场的,你想那些店主有多精明,他们什么包没见过,有没有利润,他们早就盘算好了。我们就踏踏实实干下去吧。”

    黄小梅说对了,因为制作手艺精良,加上价格低廉,他们做的皮包销售一空。客户结清了余款,又向邱振鑫定了一批货。

    邱振鑫还去了CHINA TOWN。在西方,一般把唐人街,都叫CHINA TOWN,它是中国人聚集的地方。每周二定时定期举行跳蚤市场,类似国内的赶集。邱振鑫正好赶上跳蚤市场,包包出奇顺利销售一空。

    邱振鑫的生意渐渐打开,订单源源不断地飞来。他和黄小梅加班加点赶制,一天工作时间超过了十八小时,几乎是玩命了。

    一天,邱振鑫连轴工作了十七小时,实在困得不行了,他对黄小梅说:“阿梅,我先眯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你叫醒我。”说完就靠在工作台上沉沉睡去。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黄小梅望着沉浸在梦乡中的丈夫,实在不忍心叫醒他,只顾埋头踩着缝纫机。“哒哒哒”机器的声响,和着邱振鑫震天的呼噜声,勾出了黄小梅的瞌睡虫,她也哈欠连天,真想马上扑倒在工作台上睡去!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睡去,她要赚很多很多钱,要还清两人偷渡出来的债务!要给两个儿子攒钱,把他们也接到巴黎。

    邱振鑫正在做梦,梦见他的订单源源不断飞向案头,他和黄小梅忙着数钱,数呀数呀,怎么数都数不清……忽然,那些钱变着一张张客户的脸,他们不停地催他:“邱振鑫,我的货呢?”

    “邱振鑫,我的货先给我。”

    “邱振鑫,我的货好了没有?”

    ……

    邱振鑫猛然惊醒,麻麻的刺痛从上臂传向大脑神经。他把双手垂下来,那刺痛颤抖着、密密麻麻的向指尖跑去。瞌睡虫却还贪恋着他的身体,不肯马上抽离,缠绕着、追逐着他的意识,好一会儿,清醒终于战胜了混沌,他一个激灵弹开了双眼。“哒哒哒”的机器声响还在持续,黄小梅佝偻着背,在工作台上不停忙碌着。

    “阿梅,我睡了多久?”

    “半小时。”黄小梅瞄了一下墙上的挂钟。

    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得知自己竟然奢侈的多睡了十五分钟,邱振鑫一面责怪黄小梅不叫醒他,一面飞速地拿起皮料开始制作,那只麻麻的手还不听使唤,拿着碎皮抖得厉害。哎呀,剧烈的疼痛彻底把瞌睡虫赶得无形无踪,殷红的血珠滚了出来,邱振鑫用嘴吸了一下伤口,吐出一口血迹,抬头望望四角的天空,除了一爿屋檐,什么也望不到。他简单包扎了一下,重新埋头忙活手中的活计。

    邱振鑫躲过警察,把这些制作好的皮包用手推车一趟趟运往市场。有一天,邱振鑫推着推车往前走,那是一段极其难走的上坡路,邱振鑫负重前行,累得气喘吁吁,推车就像卡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推不上去。正在此时,前方来了两个警察。邱振鑫脸上煞白,吓坏了,没有居留证被警察抓住要被遣送回国的。他想转身逃跑,可舍不得丢弃黄小梅辛辛苦苦赶制出来的货,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两个巴黎警察用法语对着邱振鑫说了几句,邱振鑫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是傻笑。

    巴黎警察相视一笑,耸耸肩。其中一个指指邱振鑫,示意他在前面拉住推车,他们在后面一起用力。推车缓缓挪动,爬上坡后就是一段平地。两个巡警朝邱振鑫挥挥手走了。邱振鑫怔住了,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几个月来的遭遇曾让他对巴黎心寒,他以为巴黎是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社会,他像一只狗一样躲在巴黎的某个角落努力生存下去。这两个警察的举手相助让他对巴黎又充满了信心。

    这就是巴黎,一边薄凉一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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