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天穿着新军装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望了很久,眼神里看不出一丝的惊喜,从头到脚全是无奈和嫌弃的样子。他用手搂了下没有剪掉的头发,一头长发,染了七种颜色,这一刻的全身上下,只有头发是他最为满意。
白天不时在镜子面前摆着各种姿势,时而袒胸露乳,时而撕胸抬头,最后直接把军装上衣脱掉搭在肩上,顺手抱起挂在床头的吉他,弹指间,在力与柔的结合下,赤裸上身显摆着腹肌和胸肌,再配上高贵的头,他感觉在释放着年轻的资本。
从外表看,白天确实有资本,他遗传了父亲白敬远的身材,十五六岁就长有一条大长腿,今年十八岁,远远看去,脖子以下都是腿,但不是那种恨天高的高,一米八三的个子,用他自己的话说,人不在高,看的是比例,脸不在长,看的是气质。不仅如此,他的手指和腿一样细长,加上从小喜爱弹吉他,白天早就认定自己将来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再加上遗传了母亲的单眼皮和高鼻梁,一张大众女孩都喜欢的脸型上,青涩中又带有男人初到的荷尔蒙,白天时不时的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兴致渐退,白天看了看旁边的闹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捂着咕噜的肚子,然后叹了口气,放下吉他,无奈的穿好军装上衣转身走到卧室门口,他使劲拉了下门把,门依旧被锁着,白天透过门缝观察着客厅里的动静,看见父亲白敬远还在陪领兵班长高云楷在喝酒。
白天的卧室门上缠着一条拴狗的链子,链子两头上了一把大黄锁,这个办法是父亲白敬远想出来的,为的就是这个门缝,从外可以监视里面的一举一动,从里可以解决白天吃喝拉撒的需求,之所以出此下策,知子莫如父,白敬远太清楚儿子身上的斤两,他当了一辈子的兵,从士兵成长为将军,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什么样的刺头兵没见过,但对于自己的儿子,征兵这些天胜过一次激烈的战役,搅的白敬远差点束手就擒。
白天用拳头在门后猛敲几下,母亲何玉娟听到声音后从厨房里跑了过来,刚要去开门,被在客厅正在喝酒的白敬远看到。
白敬远借着酒劲吆喝:“你想干什么啊?”
何玉娟听到丈夫白敬远的喝声,站在门口摸着黄锁犹豫起来:“明天就要走了,他跑不了。”
“你儿子的本事你不是没领教过,不许开门,要吃饭,从门缝里递过去。”
“明天就要走了,起码一走就是两年,我今晚总要和儿子吃个团圆饭吧。”何玉娟恳求的语气。
白敬远听后只是陪着高云楷在喝酒,犹豫中没有立即答应。
坐在一旁喝酒的高云楷,看着眼前的状况笑着也劝到:“老首长,你就放他出来吧,也关了好几天,明天一走,你们一家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这顿团圆饭还是要吃的。”
“就是,就算是囚犯也该有放风的时候。”何玉娟跟着附和劝解。
白敬远看着高云楷也在劝说,点头示意,他继续举杯,和高云楷谈着当年在青藏高原的那些事。
何玉娟得到允许后,立即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白天卧室的门。
“儿子,饿坏了吧。” 还没等锁打开,何玉娟就紧张的嘘寒问暖起来。
白天从房间里走出来,何玉娟看着儿子身上的军装,惊喜的同时又激动的捂着嘴掉下了眼泪。
“哭什么啊?我还没走呢?”白天漫不经心的说。
“没什么?我儿子穿军装好看,只是你一走就是两年,那个地方妈呆了半辈子,怕你吃不了这个苦。”听到母亲的哽咽,白天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白敬远听到何玉娟的哽咽,与高云楷喝酒的同时回话:“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不是儿子了?在西藏当兵的那么多,我看各个铮铮铁骨,没有一个缺斤少两的,你担心什么啊?”
何玉娟听到白敬远的回话,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只是用眼神鄙视了下正在喝酒尽兴的白敬远。
“阿姨,你不用担心,现在高原上的生活条件比前几年好多了。”高云楷解释。
白天就当没听见父亲说话一样,捂着饿着的肚子朝着客厅走过来,母亲何玉娟跟在后面,看到父亲和高云楷已经喝的脸红脖子粗,他坐下就夹菜吃了起来,毕竟饿了一天,扛得住脾气,扛不住肚子,看着白天狼吞虎咽的吃样,何玉娟赶紧的给白天盛了碗米饭。
白敬远落杯抬头间,这时才注意到儿子白天穿着新军装,脸上突然惊喜的笑着,他一直打量着白天,白天满脸的尴尬。
“看什么?没见过?”白天继续大口吃饭。
白敬远一个温柔的拍打后脑:“臭小子,你站起来。”
“干什么?别打乱了我的头发。”白天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不知所错的站起来,一旁的何玉娟和高云楷也疑惑的看着白敬远。
“老白,你想干什么啊?儿子不是把军装穿上了吗?”何玉娟害怕爷俩又要争吵起来。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和我当年一样帅,天儿,你坐,爸敬你一杯。”白敬远激动的起身给白天倒酒,白天却一脸的彷徨,不解的看着白敬远递过来的酒杯。
“看我干什么啊,喝啊。”听到白敬远的命令,白天接过酒一干而净,继续坐下低头吃饭。
一旁的高云楷看到白天喝酒不含糊的样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虎父无犬子,对于白天又多了份惊喜。
“喝什么酒啊,儿子,多吃菜。”看到白敬远如此高兴,是自己虚惊一场,何玉娟特意把一盘青虾拉到白天面前。“阿姨,你忙了一晚上了,你坐,一起吃吧。”高云楷起身给何玉娟让座。
“你们吃,我厨房里还有两个菜呢?”何玉娟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别管她,小高,你吃你的,这些天你也跟着受累了。”
“老首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敬远看了眼只顾狼吞虎咽的儿子,拿起酒瓶把白天面前的酒杯满上。
“别只顾自己吃啊,以后到了部队他就是你新兵班长,给你说啊,你这个新兵班长可了不得,是受过全军表彰的模范班长,来,给你班长敬一杯。”白天听到父亲的吩咐,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坐在对面的高云楷听到白天要给自己敬酒,已经欲欲要站起来。
“小高啊,你坐,坐。。。到了部队不用看我面子,该怎么训就怎么训。”白敬远一副领导的语气。
“是,老首长,您就放心吧。”高云楷听后还是有些拘谨,旁边的白天已经端起酒杯站起来,高云楷也慌忙站起来接过酒杯。
“小高,你坐,叫班长。”听到父亲的吩咐,白天斜眼看了下白敬远,不情愿的喊了声:“班长。”
“坐。。。。坐下喝。”白敬远摆着手想让高云楷坐下,高云楷还是没敢坐下,满脸通红的喝下白天敬的酒。
“你坐,多吃菜。”白敬远一再的礼让,高云楷把酒杯递给白天后才坐下,白天接过酒杯继续狼吞虎咽的吃饭,旁边的白敬远转脸又仔细的打量着白天。
“你这头发不行,玉娟,把你平时给我理发的推子拿来,今儿爸给你理个发。”白天还没等白敬远站起来,他突然起身护着头发退后饭桌三四米的距离。
“你哪会理发?懂不懂艺术?我为了染这个头,花了一千多呢,没进部队之前,谁都不许碰我的头。”白天态度很坚定。
“臭小子,染的像个花毛鸡,你还一千多,你妈怎么给我说只花了五十。”白敬远听后站起来瞪着白天。
“我妈如果给你说了实话,万一你激动了血压升高了怎么办?”白天狡辩道。
“我现在血压就不高了?”
高云楷看着爷俩又要争执起来,他急忙在中间劝解:“老首长,你坐,到了部队,我会给他理的,白天,饿了一天了,你吃你的饭。”
在高云楷的拉劝下,父子俩又坐在饭桌旁,白天继续低头吃饭,白敬远看着白天的头,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
“送你去部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定。”白敬远自语后自饮起来,高云楷急忙把他的酒杯续上,白天听后反正一脸的不在乎,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高云楷起身举杯:“老首长,我再陪您喝一个。”
“到了部队好好教育,千万别看我面子。”
“是。。。老首长,您就放心吧。”白敬远酒后上头的有些啰嗦起来,高云楷一直附和着,两人喝的都差不多了,其实高云楷是不能喝酒的,这次来到兰州带兵,他还有另一个任务,等明天把这批兵送上火车,他还要回老家一趟,临下高原时,上级领导知道高云楷的情况,特意批了他一个星期的假期,让他回去要个孩子,高云楷结婚好几年了,由于夫妻俩聚少离多,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直没有个孩子,问题不只是这些,妻子赵木兰已经算是高龄产妇,要孩子的问题迫在眉睫,为了这事,所在部队的领导都跟着着急起来,高云楷是全军挂了号的优秀班长,当年在一次表彰大会上,还是白敬远给颁发的荣誉证书,只是没想到,白敬远已经调离西藏多年,在兰州又遇上了,更没想到的是,老首长的儿子将来又要成为自己手底下的新兵,这桌酒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举杯喝酒,白天抬头看了下满脸通红的高云楷,眼睛里左右转了两下,嘴角上抬微微一笑。
“班长,以后进了部队就靠你照顾了。”白天说着起身,拿着白敬远和高云楷刚喝完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把三个酒杯瞬间注满酒,高云楷看着三杯酒,眼神里透着怯意。
“班长,这些天因为我入伍的事让你费心了,第一杯酒表示我的歉意,辛苦班长了。”白天把酒杯递过去,高云楷看了眼对面的白敬远并起身。
“你小子还算没给我丢人,小高,你坐。”白敬远看着儿子如此知礼,忍不住的笑着,高云楷本以为白敬远会劝解白天把酒杯收回去,没想到面前的老首长夸奖起自己的儿子,高云楷只是笑了笑,接过酒像喝药一样喝了起来。
高云楷刚把酒杯离开嘴巴,白天把第二杯又递了过来。
“这第二杯酒,如果今后在部队惹班长生气了,还请班长别跟我一般见识。”高云楷看着递过来的第二杯酒,不知所云的接过。
“你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一定会很快适应的,我今天喝的不少了。”高云楷犹豫片刻推辞说到,看着对面的白敬远还是没有阻拦的意思,笑了笑又喝起来,把空酒杯递给白天时,被呛到咳嗽了几声。
“班长,你吃菜。”白天很有眼劲的给高云楷夹菜,高云楷慌忙的迎接,此时的高云楷醉意有些睁不开眼睛的样子。
当高云楷刚坐下,菜还没放在嘴里,白天端着的第三杯酒又递在了面前,高云楷慌忙又起身。
“班长你坐,坐。。这第三杯酒,你是陕西人,我爸也是陕西人,虽然我没去过陕西,咱们也是老乡,我祝班长身体健康,全家幸福。”听着白天嘴上像抹油一样振振有词,句句到位,高云楷喝高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只是点头示意。
“这点说的对,早该敬你班长,你还敬了三杯,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多了。”白敬远大喜的附和道。
“好好好,你也坐,不过我酒量确实有限。”高云楷解释着接过酒杯,他又看了眼对面的白敬远,白敬远还在为儿子的敬酒说词高兴,高云楷彻底对白敬远的劝酒不抱有希望,一口而干。
此时的高云楷已经醉意醺醺,坐下时不停的晃着脑袋。
“爸,难得你老部队的亲人来咱们家,俗话说,好事成双,我替你再敬班长一杯。”白天故意说着要倒酒,白敬远抬头间才发现高云楷的脸已经趴在桌子上,不停的摇着手说:“老首长,我不能再喝了。。。。。
“就这酒量,还给我当班长呢?”白天看到高云楷已经醉倒,他笑着小声自语,把刚倒好的酒自己喝了起来。
白敬远看着儿子得意的样子,现在才知道刚才白天三杯酒的用意,他起身夺过白天手里的酒杯。
“滚,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怀好意,玉娟,给小张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小高喝多了。”何玉娟听后从厨房跑了出来。
“我菜还没上完呢,怎么喝多了?”
“问你的宝贝儿子。”
看着父母在忙着照顾喝多的高云楷,白天顺手把沙发旁的手机揣在兜里,匆忙走进自己的卧室。
本来在政审时,白天已经给高云楷表明了自己不想当兵的态度,高云楷却听从了白敬远的意见,能够顺利的当兵入伍,多半是高云楷的功劳,白天对高云楷的意见远不止这些,刚才的三杯酒算是对高云楷的惩戒,别看白天乳臭未干,酒桌上的道行可以跟兰州的黄河有的一比,他从小到大跟着白敬远在部队里走南闯北,本来又是白敬远老来得子的宝贝疙瘩,扛星扛花的见过无数,生来也灵巧,从未在酒桌上胆怯过。在军区大院里的同龄孩子中,他永远是挑头惹事的人,即使跟着父母从高原回到兰州,白天在学校里说不上呼风唤雨,也是手里握有“兵权”,走到哪都是一副“领导”的架势。
白天拿着手机走近自己房间着急的打着电话,不时透过门缝望着客厅里的父亲白敬远,他和司机小张正架着喝醉的高云楷走出客厅。
“营子,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的爷,你终于有消息了,晚上我们去你家,被你家老爷子给赶了出来。”手机那头死党纪兵营回话。
“计划不变,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明天见。”白天说这话很有底气。
“你能金蝉脱壳吗?”纪兵营质疑。
“少废话,你去告诉赵前方,我还想在草莓音乐节上玩场大的呢,头发都染好了。”白天照着镜子,又在用手搂起自己的头发。
“好,明天我们火车上见。”
当白天在打电话时,这时白敬远推门走了进来,顺手把他的手机夺了过去,白天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在给谁打电话?”
“明天就要走了,给朋友告个别不行啊。”
“就你的狐朋狗友,还告别?等你明天走了,我好好的去找他们的老子算账。”白敬远知道白天在给谁打电话,在这个军区大院,白天玩的最好的两个哥们,一个是装备部部长的儿子赵前方,一个是政治部副主任的儿子纪兵营。
“你找人家算得着账吗?”白天窃语的说。
“怎么就算不着?如果不是他们俩,你这些天也不会给我出这么多幺蛾子。”白天听后坐在床上彻底不语,白敬远说完拿着手机离开房间,只听见门外拴狗的链子上锁声。
纪兵营和赵前方是白天从小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战友”,他们的父辈也都是白敬远的战友,那个年代,都是一起在汽车团走出来的生死搭档,由于各自年龄渐长,他们又一起从高原转战兰州,他们的儿子,自然铁的不是一般的铁,如果说白敬远他们是老战友,白天他们三个应该是小战友。
三人从小一起在军区大院长大,上了高中以后,三人还组建了自己的乐队,纪兵营今年高考考上了一本,赵前方考了一个二本,他们的父母也多次劝过他们关于去当兵的想法,三人一致对外,不管父母说破天,兵一定不会当的,为的就是他们坚持要玩乐队,不过白天就没有他们两个幸运,由于白敬远的亲力亲为,加上高云楷的帮衬,让白天从体检开始,一直憋屈在自己房间里,偶尔偷打个电话,就是商量帮自己“越狱”的事情,他们还为自己的乐队起了个名字叫《愣头青》,为此白天还给白敬远炫耀过,而白敬远当初听到这个名字时,直接回了句:听这名字,你们三个就欠收拾,搞的白天不悦了好几天。
为了拆散这个乐队,白敬远和白天谈判了好多次,马上就要面临高考,白敬远不想让儿子把心思花在乐队上,但白天有自己的一套策略,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说的就是白天,有时,白敬远实在拿白天没办法,他就去找纪兵营和赵前方的父亲,反正在军衔上,纪兵营和赵前方的父亲不如自己级别高,做不通自己儿子工作,只有采用迂回战术,但纪兵营和赵前方的父亲不吃白敬远那一套,你官衔再高,我和你还是老战友呢,都是该退休的年龄,谁怕谁啊?他们俩经常合起伙来对付白敬远,搞得白敬远最后又是请酒又是说好话的平息自己的过失。
白天坐在床上,顺手拿起旁边的吉他弹着,嘴里唱着崔健的那首《一无所有》,声音越来越大,慢慢的,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坐在客厅里的何玉娟听到儿子的歌声,莫名的伤感起来,白敬远继续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喝酒。
“坐那干嘛?明儿天就要走了,难得今晚高兴,过来陪我喝两杯。”白敬远的酒量也到了要醉的境地。
何玉娟起身走过来:“我可高兴不起来。老白,送儿子去当兵我不反对,你能不能给他们打个电话,给儿子换个地方。”
“给谁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已经调过来多少年了,不是一个军区不好说话。”白敬远自己抿酒故意推辞。
何玉娟知道白敬远在推辞,都是在部队干了这么多年,只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但他更了解白敬远的脾气,当兵几十载,白敬远从不会为个人的事情利用自己的职权,当年在高原时,何玉娟所在的单位是军分区比较偏僻的小医院,距离白敬远的单位有些距离,两人说是在一起生活,其实就是半分居半团圆的状态,她想让白敬远帮着调到总医院,死缠烂磨了半个多月,白敬远还是不答应,为了这事,两人半个多月没说话。
“只要你打个电话,他们一定照办,老白,算我求你了。”何玉娟站在旁边恳求起来,看得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心疼,白敬远故意没听见的样子,拉着何玉娟的手坐下,又倒了杯酒递了过去。
“陪我喝一个。”黄敬远笑话说。
“你不打我打,听说之前的李参谋长提升当军区副政委了,我何玉娟混的也不错,他们也给我这个面子。”何玉娟起身朝着电话旁走去。
“你敢。”
何玉娟刚要摸起旁边的电话,就听到白敬远把筷子撂在桌子上的声音,吓得何玉娟赶紧放下手里的电话,对于黄敬远的害怕不是因为他今天酒喝多的原因,何玉娟行医了一辈子,知道白敬远的身体状况,一边关系到儿子的前程,另一边牵扯到白敬远的身体,何玉娟每天如履薄冰,说每句话前都谨慎了又谨慎,总害怕他们爷俩僵持下去,影响了父子俩的感情。
“高原是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咱儿子从小体质就弱,你我在高原奉献了一辈子,为何要儿子也走这条路?你看老赵还有老纪,他们从不逼自己儿子当什么兵?”何玉娟站在白敬远面前继续劝说理论。
“我能和他们一样吗?我军衔比他们高,觉悟当然也要比他们高,才从高原调回来几年啊?他们是被舒适的环境侵蚀了,说白了是忘本,我白敬远的儿子不能和他们一样。”白敬远振振有词。
何玉娟回话:“你是觉悟高,哪个当爹的不知道心疼自己儿子,就你铁石心肠。”
“我看也该给你好好上上教育,你也是多年的老同志,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再让你惯下去,天儿就废了。”白敬远说完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声响,很配合他的语气节奏。
“废了我养着,也比去高原舒服。”
白敬远刚要倒酒喝上,被妻子何玉娟夺了过去,她一口而干:“喝喝喝,你血压又不高了。”何玉娟放下手里的酒杯朝着楼上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回来拉起有些醉意的白敬远。
“别喝了,明早还要送儿子呢。”何玉娟不放心的拉起醉意浓浓的白敬远朝着楼上走去。
白天在卧室里停止了歌唱,他抱着吉他痴痴的望着天花板,像青春里的囚犯,能自由分配的空间就是一间房子的大小,他每时每刻都想逃出这个家,与白敬远对抗了这么多年,虽然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实情,但每次对阵下来,白天对白敬远爱恨交加,年轻时,儿子对父亲的感情都是一样的,白天也不列外。
门外,传来白敬远吼着歌曲《咱当兵的人》,对于白天来说,是那样的熟悉又那样的陌生,特别是白敬远从高原回来的第一年,不适应现在生活,有事没事就找老纪和老赵喝酒,喝完酒之后,这首耳熟能详的《咱当兵的人》就在客厅里萦绕,白天一直不明白父亲白敬远对于高原为何如此迷恋?从前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更不明白自己穿了军装一辈子,为何还要搭上自己儿子的青春和前途?有次白天也问父亲原因,白敬远只是说,等你当过兵就明白了。
“别唱了,一有事,老的唱小的也唱,没一个省心的。”何玉娟扶着白敬远上楼,嘴里唠叨着。
听着母亲的无奈,白天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当兵,母亲生产前的一个小时,还在穿着军装为他人看病,呱呱坠地后,父亲带着一群穿着军装的老战友围得产床左三层右三层,自从胎眼睁开那一刻起,白天的世界里全是“绿色”。细数起来,从嗷嗷落地到初三毕业,一直跟着父母生活在西藏军区的干部大院,对于军人,对于这身军装,对于青藏高原,他有太多的熟悉和了解,甚至感觉血液里都在流淌着绿色的基因,自己没必要再刻意追求这些,他想要不一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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