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爱如山
仲良的去世，让周围的亲朋好友很诧异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不仅如此，南京的晚间新闻还播报了这则交通事故。扬子晚报、交通电台。。。。。都在大量传播这起交通事故的起因和结果。
随着而来的报道，渐渐的把舆论点放在了这起交通事故的那个女人和孩子身上。死去的人魂燃不知，这把本来一度伤心的桑叶也推到了风口浪尖。女军人的家属带着小三葬身车祸，小三的孩子到底谁来抚养？等等一些微信微博的标题党也开始渲染，桑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躲避或者沉思周围的一切。
以目前的情况，单位给桑叶无限期的放假，不仅如此，关于仲良的丧事，单位领导也在组织给处理。现在最忙的应该算是褚弘弋了，单位的人都知道他是桑叶的老同学，桑叶女儿的干爹，仲良的好哥们，领导命褚弘弋为处理仲良丧事的组长，反正是要人给人，要协调关系给特事特办，都在想办法尽快平息这场车祸风波，让桑叶早点回归正常生活。
褚弘弋明白，现在的桑叶需要亲人的安慰和陪伴，仲良的事情一发生，他就通知了在老家退休安居的桑叶父亲——桑剑锋。高铁是十一点半到的南京，褚弘弋亲自去站台迎接的。桑剑锋不愧是戎马一生，马上古稀之年，走起路来还可以看到老将军当年的风采。
在接站回来的路上，褚弘弋简单的把从昨天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给桑剑锋说了一遍，包括仲良的后事处理，知道褚弘弋在亲自操办，桑剑锋一而再的表示感谢。
看着面前的老人望着车窗外愣神，褚弘弋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纠结，他也是看着桑叶和仲良的感情一步步走过来的，当初如果没有面前的这位老人在中间阻碍，现在跟桑叶结婚生子的人应该是自己，想想时过境迁，但当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仲良的去世并闹出第三者的事情，桑剑锋对于女儿现在的状态，他是有一定责任的，都说往事随风而去，褚弘弋心里现在倒没有什么了，他对于桑叶的感情更似亲情，当初仲良活着的时候，三人也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只是对于桑剑锋来说，女儿桑叶的家庭问题现在很是棘手，坐在一旁的褚弘弋不知道怎么安慰桑剑锋，也是沉默的望着车窗外，整个车内显得格外压抑。
“你相信吗？”许久后，桑剑锋转脸说。
“哦，叔叔，我相信仲良。”
“可孩子、亲子鉴定都在啊。”
“放心吧，叔叔，我会帮着查清楚的。”
褚弘弋看着旁边的桑剑锋又转脸望着窗外，就没再往下说什么。
南京南站距离桑叶家不是很远，车程也就在二十几分钟，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是仲良和桑叶经历的第三次搬家，当初为了支持仲良创业，他们把自己的婚房给卖掉了，一直拥住在桑叶单位给安置的两居室里，还好这些年仲良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年的效益也很可观，去年的时候，仲良在距离市中心不远的郊区买了这栋别墅，满打满算，仲良在这里居住的时间还没超过十个月。只是一切还好，当初买这套别墅时，仲良是全额付款，这对于桑叶后面的生活减少了不少的压力。
仲良毕业于中南大学，他之前的就读专业是工程学，也许是从小耳濡目染军队的点点滴滴，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创办了现在的军旅文化网络公司——迷彩派。
公司主要是做一些军队的短视频和关于退伍军人的培训与输出，通过这些年的努力，他也算是在地方上做部队文化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各方面收入和公司经营很是可观，这也算归功于自己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原因。
当初考大学时，父亲仲伯清让他考军校，也许是青春期的叛逆，那时说什么也不上军校。辗转这么多年，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创业发家致富点又落在了关于军队文化上，仲良活着的时候经常给桑叶说，有些缘分是早就注定好的，就算转上三百六十圈，还是会回到最初的原点，有时想想，他还不如当初像桑叶一样，好好考一个军校，踏踏实实做个军官，也了却父辈们的心愿。
其实仲良如果地下有知，如果世上真的有如果，如果不是那时年少气盛，背着父亲报考了东南大学，自己死后也不会给桑叶留下这摊子事情。
车子开进院子，乔亚楠拎着梓儿迎了过来。最近几天，乔亚楠的工作就是负责照顾梓儿，她也是被上级安排处理仲良后事的工作组一员。
“姥爷。”梓儿跑过去，桑剑锋一把就抱了起来。
“叔叔，你来了。”
“这是我们的同事乔亚楠。”褚弘弋给桑剑锋介绍起来。
“你好，辛苦了。”
“我们进屋吧，来梓儿，姥爷刚下车，阿姨抱你。”
乔亚楠把梓儿从桑剑锋怀里接了过去。
“桑叶怎么样了。”褚弘弋小声的问道。
“还是不吃不喝，一直躺在床上。”
“我进去看看吧。”桑剑锋说着走进客厅，他朝着桑叶的卧室走去，褚弘弋他们在客厅陪着梓儿休息。
桑叶的卧室在二楼，桑剑锋上了二楼，左拐不到五步的距离就到了，卧室的房间很大，一个两米高的落地窗，站在窗户前面可以眺望到对面公园的人工湖，当初桑叶很看中这间房子，房间内所有的设置，仲良都是按照桑叶的想法来装修的。
门没锁，桑剑锋推门走了进去，屋里窗帘拉着，漆黑一片。桑剑锋走到窗户前面，轻轻的拉开窗帘，转身看到桑叶睁眼躺在床上，眼角还有没抹去的泪水。
桑剑锋站在窗前眺望对面的公园，可以看到游玩的人们穿梭在公园的各个角落，能想象出如果一家三口出游在湖面嬉笑打闹划水的表情，桑剑锋望着窗外沉默了许久。
“想哭就哭出来吧。”桑剑锋说。
桑叶听后无动于衷，好像依旧活在自己世界中，感觉不出父亲的存在。
“也许当初是我们错了，我和仲良的父亲，就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强行安放在你们这代人身上。你和仲良在一起，或许刚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叶子，虽然仲良不在了，但你要相信他，仲良不是那样的孩子，他绝不会背着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桑剑锋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桑叶，眼神里充满了想被原谅的神情，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这一刻，他放下了过去所有的荣誉和尊严。
“叶子，你说句话啊，希望你能原谅爸爸。”
桑剑锋是中将军衔退休的，他戎马一生，见证了中国军队的发展。退休之后，桑剑锋选择了回到老家小县城养老，他只有桑叶这一个女儿，老伴在多年前已经去世，本以为看着女儿女婿在南京幸福的生活，毕竟他也是看着仲良从小长大的，对于仲良的关心和爱护，有时候远远大于对桑叶的呵护，这辈子所有的夙愿也都算完成了，没想到自己年过古稀，会有丧婿之痛。
“你相信他，我也相信他，可孩子在那，亲子鉴定在那，那个女人也躺在那，所有的证据都在那，你让我怎么相信。”桑叶用微弱的声音突然说道。
“叶子，这一定搞错了，等办完仲良的丧事，我们好好的查清楚。”
“搞错？我也希望是搞错，可我们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叶子，都是爸的错，你还有梓儿呢，后面的路还很长，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所有人都会担心的。”
“担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说的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从小到大就没对过，你喜欢部队，就让我考军校，你问过我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没有？你和仲良的父亲是战友，你们感情好，你就让仲良跟我结婚，你又问过我们没有，你口口声声说为我们好，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吗？不管你将军还是普通人，我和仲良作为你们的子女，活的太累了。”桑叶起身坐起来，句句铿锵有力。
坐在客厅休息的褚弘弋他们，听到桑叶的大声喝道，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毕竟自从知道仲良去世的事情，桑叶没这样说过话，他们从楼下跑了上来，看到父女俩没事，又悄悄的下楼等候。
“如果没出这事，你们不是也挺幸福吗？”
“你又如果，爸，你知不知道，我们结婚前是没有感情的，只有兄妹情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又出这种事情，幸福？没人知道我们这些年彼此付出了多少。”
“我和你妈当年就是先结婚后恋爱，我们先好好的过了一辈子，只是没想到仲良会发生这种事情。”桑剑锋又拿出了当领导的口气，感觉像将军在给小兵上思想教育，提到自己的母亲，桑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她起身下车。
“动不动拿你和我妈做比较，你觉得这辈子过的幸福，我妈也许不这样认为，我从小到大，在我们这个家里，就没见过我妈有过发言权，她这辈子没给自己活，全都活在你的世界里。”
“你没资格说你妈。”桑剑锋怒斥道。
“你到了这把年纪，还是自以为是，我替我妈这辈子不值得。”桑叶的语气像压制了多年，字字像山洪暴发一样。
“你少胡说八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还像一个军人。”
“我就不像了，怎么了？”桑叶说完嗷嗷大哭，头发凌乱，眼角通红的蹲在墙角。桑剑锋看着一脸的无奈，也许只有在自己父亲面前，桑叶才可以如此放肆的发泄，也许只有桑叶才是自己的软肋，桑剑锋戎马一生什么样的孬兵没见过，可面对眼前的这个兵，桑剑锋倒是束手无策。
“你最好振作起来，别给军人丢人。”桑剑锋说完走出卧室，迎面碰到褚弘弋和乔亚楠。
“叔，有什么话好好说。”桑剑锋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走去。
“我就丢人了，我就给军人丢人了。”房间里，桑叶痛哭流涕的又瘫卧在床上，哭声越来越厉害，站在门口的褚弘弋和乔亚楠没敢进去，轻轻的关上门，两人也走下楼。
对于褚弘弋和乔亚楠来说，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桑叶如此“嚣张跋扈”。
只是令褚弘弋没有想到，他们下楼看到桑剑锋坐在客厅没有刚才气愤的一丝表情，抱着梓儿拿着漫画书，就当刚才在楼上没有发生过争吵一样，而楼上的桑叶哭声却越来越大。
“弘弋，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好，我马上带叔叔过去。”褚弘弋不知所措的样子。
“好好在家跟着阿姨，姥爷晚上回来陪你。”桑剑锋把梓儿交给旁边的乔亚楠，两人匆匆的离开房间上了车。
车内，桑剑锋坐在依靠车窗的位置，他凝视着来往的车辆，旁边的褚弘弋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看旁边的桑剑锋，很想缓解刚才发生的事情。
“叔叔，你也别生气，桑叶只是太难过，所以才给你顶了几句嘴。”
“我养的女儿我知道，她需要哭出来。”当桑剑锋说出这样的话，褚弘弋顿时明白了刚才事情的经过，原来面前的这位老人是故意挑起这次父女争吵，为的就是让桑叶发泄自己的情绪。
“叔叔，都说父爱如山，桑叶会体谅你今天的良苦用心。”
“父爱是如山，可我这座山太重了。这辈子，我本来就亏欠叶子的，她说的没错，我把太多的自己想法强压在她的身上。不过，她长这么大，我们父女俩还是第一次这样争的脸红脖子粗的。”
“你都是为她好。”
“好不好，现在真的难以去结论，不过发生这种事情，难过的何止是桑叶，去世的人终究回不来，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桑剑锋的感叹，对得起他满脸沧桑的脸庞，戎马一生，经历太多的大风大浪，也亲眼见证过太多人的生死离别，难受都是有的，就像他说的一样，去世的人终究回不来，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活下去，这不止是对人生的一种态度，也是对人生的一种责任。
“弘弋，当初也许是叔叔错了。”
褚弘弋明白桑剑锋在说什么，他听后只是微笑下，说道：“过去就过去了，看着桑叶幸福这么多年我很是高兴，只是担心桑叶后面该怎么面对生活。”
桑剑锋转身拍了拍褚弘弋的肩膀，一种安慰涌上心头，他明白，无论是作为一名军人，还是作为一个男人，褚弘弋对得起当初桑叶的那份感情。
“仲良哥是个好男人，这么多年，我从当初的记恨他，彼此能成为最好的哥们，是仲良的大度和包容让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他不介意我和桑叶的过去，别说他不是军人，换成别人不会有这样的气度，其实，我和桑叶仲良之间，亲情更胜过友情。”
“你相信仲良会做这种事情吗？”褚弘弋听后犹豫了一会。
“我相信他不会，可。。。。。医院打电话过来，那个男孩已经醒了，我在安排重做亲子鉴定的事情，也在查这个女人和男孩的背景，希望，希望不是真的。”
桑剑锋能听得出来，褚弘弋说这话的语气，心里也是没底的。好多事情就是这样子，在证据面前，一个人的平时人品显得是多么的渺小，况且仲良不是军人出身，即使他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仲良大学的那四年，对于所有人来说，包括桑叶在内，都是空白的，不像褚弘弋和桑叶的关系，他们从大学时就认识，一起分配到现在的单位，知根又知底。
在褚弘弋看来，大学那四年是每个大学生激情旺盛的四年，哪有虚度的道理，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在仲良和桑叶结婚的时候，本来他们俩的结合就是两家人的父母之命，桑叶也说了，刚开始结婚时，她和仲良是没感情的，所以后面所有的猜测都太难以下定论，只有等现在的亲子鉴定结果。
他们到了医院，直接来到了停尸房，还是那个跛脚的女人带领他们过去的。看着眼前躺着的仲良，煞白的皮肤，头发和眉角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霜冻，桑剑锋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情绪，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管在哪里，天底下都是一样的悲壮。褚弘弋站在门口看着满头白发的桑剑锋，忍不住转脸躲避。许久之后，褚弘弋走进去，搀扶着桑剑锋走出停尸房，他们站在走廊的窗户前停驻了许久，桑剑锋一直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而褚弘弋在旁边默默的陪着。
“定日子了吗？追悼会在几号。”
“定了，八号。”
“那个一起过世的女人呢？”
“我们还在找她的亲属，叔叔，她就在隔壁躺着，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等所有的事情查清楚再说吧，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好。”
两人下楼，朝着前面的住院部走去。小男孩已经苏醒过来，中午的时候就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现在安排护士专门看管着，说来也奇怪，仲良的宝马X5被大货车撞的面目全非，这个孩子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因为昏迷久的缘故，来到医院就被放在了重症监护室。
在护士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那个小孩的病房，孩子还在熟睡中，只是死死的抱着自己的书包。
“他怎么抱着书包睡觉啊？”桑剑锋询问。
“孩子醒来就抱着书包，也不说话，你看，抱的紧紧的。”护士还特意想把他怀里的书包拽走，依旧被小男孩死死的抱着。
“麻烦你了，护士。”褚弘弋说。
“没事，我们该做的，你们先看着他，有事叫我。”护士走了出去。
桑剑锋看着面前的孩子，眉宇间还真有仲良的影子，当年仲良的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仲良从出生就跟着桑叶的母亲生活，对于仲良小时候的印象，桑剑锋还是记忆犹新的，看着面前的孩子，桑剑锋感觉到了事情的最坏结果，但他还在给自己机会，他不相信仲良会背叛桑叶。
“叔叔，从警察在事故现场捡到的鉴定报告上我们得知，这个孩子叫温念仲，他母亲叫温七七。”
“温念仲？思念的念吗？”
“是，思念的念，仲良的仲。”
“孩子多大了？上面写了吗？”
“比梓儿大一岁，应该。。。应该出生在仲良和桑叶结婚的那一年。”
“哦。”
桑剑锋听后只是哦了一声，他没再询问过多关于孩子的事情，因为桑剑锋明白，当年撮合桑叶和仲良的婚事，是在两家挑明此事的三个月后结的婚，仲良和桑叶虽然从小就熟悉，但也算是闪婚。万一这个孩子是仲良的儿子，起码可以肯定，仲良和温七七早就认识，至于仲良和温七七的藕断丝连，是在仲良和桑叶结婚前怀的这个孩子，还是结婚后怀的这个孩子，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清楚。虽然婚前和婚后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这对于桑叶来说，甚至对仲良来说，这个信息点太重要了，关系到仲良是不是婚内出轨。
现在只是模凌两可的猜测，死者为大，他们现在处理好仲良的后事是头等大事。
两人要转身走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温念仲突然醒来，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他抱着怀里的书包萎缩在墙壁处。
“孩子，你醒了。”温念仲听后没有回话。
褚弘弋想慢慢靠前，只见温念仲往后撤的越厉害，吓的褚弘弋不敢再走上前。
“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
温念仲只是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一声不吭的样子。此时，照顾他的护士走了进来。
“护士，他怎么不说话。”褚弘弋问道。
“自从醒来一句话都不说。”
“他脑袋没伤着吧？会不会惊吓到？”
“主治大夫说，下午再给他做个全面体检。”
“辛苦你们了，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弘弋，我们回去吧，护士，麻烦孩子如果有什么事情，请尽快通知我们。”
“放心吧，我们会的。”
桑剑锋临走时不停的打量着面前的温念仲，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两人吩咐好看守的护士，转身要离开，在走出病房的刹那，桑剑锋回头看到温念仲依靠在墙角，可眼里噙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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